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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手机扔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身体也扔进沙发里。我闭着眼,脑子一片空白。

  我向托尼要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我能做什么?

  这时候,我恨不得胡骞予去死,可我偏偏在托尼面前想要保全他——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俄而,被我弃至一角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胡骞予。

  我们之前谈的这么僵,他还打来做什么?

  我没有接,他也没有再打,只是穿了条简讯过来:“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他会考虑?刚才的态度这么强硬,丝毫不肯妥协,现在却说,他会考虑?我不禁要胡思乱想,刚才插播进来的那个电话,谁打给他的?

  我无声地笑,对着自己摇摇头。

  我把自己的包拿过来,翻出李牧晨给我的那个胭脂扣。

  我拎起那链子,仔细地看其中藏着的照片。照片中,露西还是学生时代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了些。

  该是个多么惹人怜爱的女孩子……

  托尼要却要把这东西还给露西,他这么做,是否是要告诉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之间,便也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残忍的男人!

  ***

  胡骞予中午回来,我中午恢复自由。

  我要走,他挽留:“一起吃个午饭。”

  我没有理会,出门,他也没再试图阻拦。是啊,他都已经没收了我的护照了,我还能逃得出他的掌心么?我乘车到疗养院,看望露西。她虽仍然精神错乱,但很温顺,如猫儿幼仔,没有攻击性,我说想进病房看看她,看护并没有拒绝。

  因为露西曾有几次自残行为,院方特意为她安排了这间病房。她的病房里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利器的东西,甚至连墙壁和地面都铺着厚厚一层软垫。

  她就缩在墙根一角,听见门边的动静后微抬起眸子看我。

  她见到我,眼里一片茫然。

  我已经来过很多次,可她依旧认不出我来。见我向她走近,她眼中筑起防备的光,后面便是墙壁,她无处可退,只能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抱着膝盖,蜷着脑袋。

  见她这样,我不忍心再走近,只能蹲下,伸直了手臂,将那胭脂扣送到她面前。

  她懵懂地看着那胭脂扣,看了许久,突然疯了一样将它从我手中抢过去。

  她很熟练地打开了盒盖。

  那张照片被她抠出,照片背面写了个“姚”字。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我的话,但是,还是必须告诉她:“这是……托尼要我交给你的。”

  她忽地闭住了气,然后,眼泪滑下来。

  她将头埋进膝盖间,死死攥着那链子。

  “露西……”我轻声唤着她。我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告诉她托尼没死?她现在这个状况,听得明白么?

  她听懂了,又能怎样?伤也伤过了,痛也痛过了,接下来要怎样?还是要为了那个对自己没有一点爱情的男人付出自己的一切么?

  “不要……不要抛下我……我会,我会乖……”她哽咽着,胡乱地说着,语不成言。

  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能跪在她面前,扳住她的肩膀,要她看我,祈求他能清醒。

  “露西,你别这样,啊?露西……”

  我的手撑在她肩上,她便靠在我手臂上饮泣,侧脸贴着我的胳膊,温热的泪水浸润我的皮肤:“不要抛下我!我知道我很没用,我没有能力让胡骞予爱上我……可,可是……虽然不是他,我还是录成了那张光碟,还是拆散了他们……我会做的更好,相信我,我不会再心软了,不会再违背你了……别走……别走好不好……”

  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眼睛已经干涸,再没有泪水。于是,只能拍着她的背,就像她曾经安慰我那样。

  我,除了“对不起”,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托尼有罪,胡骞予有罪,我有罪。

  无辜的,是这个痴狂的女人。站在……爱情的名义下。

  而我,也不想再知道那张光碟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骞予即使真的曾为我守身,又能说明什么呢?

  ***

  医生为露西注射了镇静剂。这一次,并不是因为露西又一次试图自杀,而是她哭得太过歇斯底里,看护以为她又发病了。

  我跌跌撞撞地从病房里逃出来,靠在墙上,慌乱地扯下包,翻找手机。

  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只能烦躁地将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终于看见手机蹦跶到地上,捡起它,颤抖着拨号码。

  电话一接通,对方还未说话,我已迫不及待开口:“叫托尼来看看她!求他来见见她!!”

  李牧晨因为我异样的表现而倏地紧绷起声音来:“为零,出什么事了?你说……见谁?嗯?”

  我在李牧晨面前可以任由自己发脾气,不顾形象,不需掩饰,此刻,几乎是在对他吼:“要他立刻来见露西,否则我就把他还活着的事情告诉全世界!”

  “……”

  我近乎求助地呼唤他的名字,“李牧晨,帮我问问他,露西为他而疯,他却为什么连过来见她一面都不愿意?”李牧晨重重叹气:“我现在在环球总公司,没跟托尼在一块。”

  “那他什么时候能‘抽空’过来看看露西?”

  “抽空”二字,我说得极重,鄙夷的语气。可是身处病房门外的我,却只是个连站立都没有力气的软弱样子。对于我的无理取闹,李牧晨近乎于劝哄:“为零,别这么任性好不好?你要知道,不止那个女人痛苦,你爸爸他……”他噤声片刻,改口道,“……托尼他也很痛苦。”

  光可鉴人的地面,反射出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看着这样的自己,听着李牧晨无奈的声音,再说不出话来。

  双方都沉默着,最后,李牧晨小心翼翼着问:“为零,还有事吗?我现在还在开会。”

  我胡乱揉着太阳穴,“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控。没事了,你去忙吧。”

  说完,我要挂电话,李牧晨却又开口:“有空的话来环球一趟吧!你现在也算是环球的拥有者,适当时机露个面,行么?”

  我无声地点点头,也不管听筒那方的他听不见我的回答,匆忙挂机。

  我手扶着墙壁,慢腾腾站起来,可是双脚没有一点力气,一会儿便又跌坐了回去。

  病房门未紧闭,我隐约可以听见露西的哭声,细如蚊鸣,却如针尖麦芒,一点一点扎进我的心中。

  这时,有护士经过,见我怎么试着站不起来都不得成功,热心地过来扶起我。

  我终于重新挺直腰杆站起来,“谢谢……”

  她看看我,脸上挂着白衣天使的笑:“林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我不知她竟然认得我,有些吃惊,同时,又有些伤感。我来了这么多次,连护士都已认得我,露西却始终当我是陌生人。

  我微笑:“我一个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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