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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思念,彼此孤单,不能相见,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琉云姑娘走了。”杨小婉轻轻开口。

  长孙炎煌震惊得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他眼神蓦然变得急切,紧紧攥住杨小婉握着锦帕的双手,捏得她手腕生痛。

  “你说什么?”

  “痛……”杨小婉惊呼一声。

  他眼神狂野如苍狼般看向她:“你知道琉云的下落?她在哪?”

  杨小婉心中不由有些酸涩,一直以来,她心中的长孙炎煌是那样沉着稳重,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让他惊慌失措,可如今为了上官琉云,他在她面前竟如此失态,那眼神狂野又无助,仿佛不小心弄丢了比生命还重要的宝贝,让人心酸。

  她挣脱后退一步:“四天前,琉云姑娘被皇后娘娘软禁在了将军府中,因为她娘亲与我娘是旧识,而我爹为了报答她的救助之恩,冒着全家被处决的危险,将那几个御林军制伏,放走了琉云姑娘。她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短暂的别离是为了一生的相守,请长孙王爷耐心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她会回到你身边。”

  长孙炎煌震惊:“难道——她回了洛阳?”

  杨小婉点头。她如来时般轻轻转身离去。

  马车沿途的风景依旧。当初离开是为了有一个新的开始,将上官琉云过去的一切留在洛阳,在长安寻找一片新的天地。如若没有那次摘星楼的重逢,如若没有与杨夫人的邂逅,我绝不会再回来。而如今,只是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即将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爱情到底是什么,它竟会让人失去理智,那天我负气出走,长孙炎煌令人封掉天香居,上官城此刻再见到我不知会有怎样的心情,或许不仅仅只给一个耳光。

  不管怎样,一切终究要去面对,揭开他心底的疤,化解舞倾城的恨,只是,南宫博他会为我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吗?他凭什么为我放弃一切,而我又能给予他什么?

  他要的爱,我给不了。我的心,早已给了别人。

  我担忧的是长孙,可以怨我,可以思念我,但千万不要追随我到洛阳来,这里是一片是非之地,只怕进来容易想离开就难了。

  马车不停地颠簸,每一个马蹄声都清晰地敲打在我心上。

  六天了,我离长安城越来越远,离洛阳越来越近,离长孙炎煌越来越远,离南宫博越来越近。马车就快到洛阳城了。

  车夫问:“姑娘,咱们在哪儿停下?”

  应该先去南宫府?还是先回倾城山庄?也罢,事情总是要一件件地解决,若是南宫博知道我为了劝服他而来,若是他知道我知晓他们一切的计划,我要面对的,不知是怎样的危险,他曾经是一个薄情之人,或许根本没那么伟大,入了南宫府挑明一切后不知道是否还有回旋的机会,还是先回倾城山庄吧。

  我回答:“倾城山庄。”

  车夫调转车头向青风山而去……

  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青风山的风景依旧明媚动人,站在山脚下,我抬头遥望那华丽庞大的建筑,心中生出些许陌生的感觉。

  上山的路盘旋崎岖,上官琉云的小脚走起路来极不方便,庆幸的是我使终相信,登山靠的是意志力而不是体力,于是,这种意志力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

  我与两个灰衣男子擦肩而过。他们目光惊诧停留在我脸上,眼中写满难以置信。那灰色布衣是倾城山庄的标志,所有家丁下人都是此类装扮,两人大概是倾城山庄之人。

  果然,他们折回身急步向庄内奔去。

  我放慢脚步,山庄大门越来越近。

  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小姐。”

  是靳少风。我抬头望去,他一如从前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过的沧桑。我冲他笑笑,仿佛两人从来不曾别离,正欲开口时,又是几个身影伫立在山庄门前,是……上官城、舞倾城还有南宫博?他怎会在倾城山庄,这不在我的预料之中,脸上笑容蓦然变得僵硬,我与他们相对而立。

  上官城略显苍老。我定睛,是错觉吗?他眼中竟有一丝愧疚。

  舞倾城目光中依旧是纠缠不清的恨意,那一次她想要从我身边夺走长孙炎煌,最终只落得一个令天香居停业的下场,上官城是否已明白那日是一场误会,不管怎样,他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一种伤害。

  还有南宫博,他目光直直看过来,眼神平静得令我有些心虚,那眼中一片了然与透彻,仿佛知道我离开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唇边,依旧是似有若无的笑。

  我移开视线对上官城说:“女儿先回房了。”

  将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来掩饰心中的慌乱。只是许久未见而已,他的目光竟令我有些心慌。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除了透彻和了然,他眼底还有暗藏的两团火焰正灼灼燃烧,那种火焰是什么——是野心,是想要拥有全天下,拥有所有一切的野心。

  南宫博眸中曾令人心乱的忧伤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惶然的陌生,到底是因为以前的他隐藏得太好,还是过去我的心不够玲珑,底气十足的勇气在视线交会的那一刹那消失殆尽,这个男人令人感到不安。

  上官城沉默不语。我从他们身边静静走过。

  原来真的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样也好。

  屋外依旧是鸟语花香,阳光明媚,我的房间竟与离开时一模一样,似乎有人每天都在打扫和清理,屋子纤尘不染干净如昔。

  静坐窗前,掏出怀中九环银铃收进屉中,经过那一次的出走,上官城所赐给琉云的一巴掌似乎还不能令舞倾城解恨,方才从她身边经过时,那眼中的恨越来越炽烈,似乎觉得我不该再出现,她的童年到底经受过怎样的打击和伤害,为何对仇恨如此执著!

  好累,心突然间觉得好累。

  自从上了马车离开长安城后,心没有一刻停止思念,以前的我坚强、自信、勇敢,从来不会如此软弱。而现在,竟开始懂得宽恕,对舞倾城也生出怜悯之情,是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才会变得多愁善感,还是长孙炎煌不知不觉令我改变?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回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持走下去。

  靳少风静立门外。

  “小姐,庄主已吩咐下人在洗尘居为你备好午宴,请你梳洗完毕后前去用膳。”

  我愕然,上官城何时变得如此疼爱女儿,转念一想,也许失去过后才懂得珍惜。不过,他的想法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上官琉云为情自尽苏醒后都不曾见他如此动容,不管怎样,在马车上颠簸了几日,每顿除了那些干粮还没能好好吃过一顿,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我答道:“靳护卫,我随后就来,你先去吧。”

  “是。”靳少风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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