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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但不管怎么说,家修心里是快乐而温暖的,这大约是一年之中对他而言最高兴的日子。他陪父母去超市,陪姐姐去宜家,陪侄子去打球,但当大家都睡了的时候,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这个时候,他才任由自己沉浸在对书璐的思念中,他想象她究竟会给出怎样的答案,然后在想象中快乐、悲伤,最后又回到了不确定的起点。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父母的追问他搪塞过去,好友的逼问他置之不理。他常常觉得自己在感情这件事上是最固执的,他要保有独立的二人世界,任何其他人的介入都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他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书璐,直到大年夜下午,他接到了她的电话。

  “喂……”她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书璐。”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她的手机、办公室电话、家里电话统统被他收录在手机中,并且在开头加了一个“A”,以便在电话簿中排在第一位。

  “嗯。”他没来由地开始紧张,桌上的利率报告忽然变成一堆毫无疑义的白纸,他好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们……下午可以见个面吗。”她小声问。

  家修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但显示的时间根本没记进脑子里:“好吧,什么时候。”

  “我现在就可以下班了,等你有空的时候打给我。”

  “那半小时后在电台楼下等吧。”

  挂了线,他麻木地关上面前的笔记本,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接触过的大多数人,他都能猜到他们的心理活动,能推断出他们的行为和决定,但是书璐,他常常觉得她有时在、有时又不在他的掌握中。他不知道,究竟是她不按牌理出牌,还是他对自己没信心?

  家修取出公事包,匆忙地披上大衣下班了。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什么比听小丫头说一个决定更重要的事了。

  远远的,他看到书璐抖抖缩缩地站在人来人往的电台门口,他忽然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好像还没有准备好去领那张生死牌。来的路上他对自己说,即使她拒绝,他们还是可以保持这种似有若无的男女朋友关系,他仍然有机会获得她的感情,仍然有机会得到他曾经梦想过的幸福——是的,一切都还有机会。只是,当他站在这个十字路口,心中竟有一点胆怯,有一点害怕面对现实,就好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但他还是迅速走了过去,无论怎样,他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书璐看到他,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他的脸一下子僵硬了,他感到两人之间有了一种隔膜,原本互相接近的他们,在这短短的几天内竟好像各自后退了一步。

  “走吧,”他拉着她的手臂说,“这里很冷,找个地方坐下。”

  他带她去了那家很小的家庭餐馆,仅有的几张桌子上只零星坐了两个人,他们在靠窗的座位坐下,老板娘走上来向他微笑示意,倒了两杯茶,放下菜单就走了。

  他曾有一段时间在隔了两条街的写字楼上班,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娘认得他。

  书璐的鼻子被冻得很红,他想,她一定是挂了电话就下来等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家修是故意的,他觉得自己忽然很任性,在她说出那个答案之前,他不想搭理她,不想让她觉得他什么都让着她,不想令她感到就算拒绝了他也会继续温柔地对待她。

  书璐好像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终于鼓起勇气般地说:“关于……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考虑了很久……”

  “……”

  “……”她偷偷看他,但他脸上面无表情。

  “……”他看着她,不搭话。

  “我想……既然、既然你已经跟我爸爸说了……”

  她咽了下口水,却不知道这个停顿令得他的心脏也停顿了。

  “那我想,我们还是……结婚吧……”

  她最后那句“结婚吧”说得很轻,他有点不敢相信,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

  书璐诚惶诚恐地回答:“我是说……我们结婚吧。”

  他几乎要跳起来欢呼,但他却出人意料异常冷静地点点头:“好。那先点菜吧。”

  晚上回到家,客厅里照例是乱得要命,地毯上是各种零食的碎片;父母在房间看电话,因为父亲耳朵不好的关系,电视的声音震天响;姐姐正在给多年不见的姐妹淘挨个打电话,各种各样的垃圾都堆在家修的房间里。但他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一样,径自走到冰箱前,取了一瓶冰啤酒,他拉来易拉罐的手指都有一些颤抖。

  “小宝,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啊。”妈妈从卧室出来,看到他回来随口问。

  “初二以后吧。”

  他猛地仰头喝完啤酒,没有注意到身后母亲惊异的目光。

  这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书璐在大草原上举行婚礼,草地上摆了一排排的长椅,鲜花做的拱门上系着许多风一吹就飘起来的鱼旗。来宾们都穿着奇装异服,五颜六色的,他见到了许多人,有小学里教生物的老师、十几年不见的邻居、美国的同学和同事……等等等等。大家都面带微笑,他和书璐就在这朦胧的草原上,穿着礼服一步步走着……

  他没有想到,很多年后,这个画面会出现在书店的书架上,经过的孩子们会指着这副彩色的铅笔画对父母说:“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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