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爱是寂寞撒的谎 | 上页 下页


  事实证明了飘儿的担忧是正确的。没几天,那个女人又哭哭啼啼地来到了妇联,这一次情节更加严重。女人说,回去后,她男人没多久就故态复萌,心里怨恨她告发他,打得更加频繁了。怕她再来告状,都不让她出门上班,白天就反锁着她,她是从窗户偷偷爬出来的。

  李芳问她:“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别怕,有组织、有政府和姐妹们呢,关键是你自己想怎样。”女人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离婚,我要离开那个禽兽。他要知道我又来这里了,会打死我的,帮帮我,救救我吧,主席!”李芳说:“我们会帮的,你先把眼泪擦干,从今往后,咱不哭了啊。”女人边擦眼泪边说:“我只想要我女儿,别的什么都不要。”李芳点点头,转身对工作人员说:“一会小玉先送她去医院,然后小郑替她写个材料吧,并负责联系司法部门。”

  飘儿放下笔,走过去,握住女人的手说:“大姐,别怕啊,有我们呢,大家会尽力帮你的。现在我们一块去医院。”

  在飘儿发这个相关报道的时候,这个案件正在审理中。报道制造了强烈的社会舆论,现在这个社会,只要媒体一曝光,弱者总是会得到各界的关怀,而且负责处理的行政部门办事速度也会变得奇快。

  李芳在电话中对飘儿说:“这事干得真漂亮,可是心里却没有成功的喜悦。在这种地方工作,是谈不上‘成功的喜悦’的。我说飘儿,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女人才能真正的独立自主起来,这男人什么时候才真正的打心里头尊重女人、爱护女人?”

  “其实,我也挺郁闷的。男人和女人,爱也罢不爱也罢,合也罢散也罢,来来去去,都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吧。”

  “这战争,就没有个尽头?”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睡觉前,林烨对飘儿说,老婆,你的文章写得真棒,老百姓们都在议论呢。只是你们总编怎么会叫你去做这个啊?别的人不行么?

  飘儿听出林烨话里婉转的担忧,笑笑说,我只是真实地反映部分不幸妇女的生存状况罢了,这是记者的份内事,谁干都一样。

  林烨听了便不再说什么,头一靠枕头就睡着了。飘儿一直对他这个容易入睡的习惯,又爱又恨。有时睡不着,真想掐醒他,陪自己一起数羊。

  有一句诗,最近经常蹦出脑海:“爱没有的时候发愁,多了又怎能消受。”不仅仅是爱吧,世间万物,都是如此。怪不得许多走过婚姻的过来人都感慨地说,婚姻如鞋子,最重要的是要合适。这“合适”二字,看似要求简单,原来也是一样的可遇不可求。

  那个网络男人耿元说,爱情和婚姻常常没有多大的关系,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是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可以长久维系,而没有性的婚姻呢?爱情可以柏拉图,婚姻中难有这种乌托邦。至少飘儿从找到的资料和采访的例子中,找到的实例极少,就算有,也是要以牺牲快乐和本性为代价。

  这一天上午,飘儿和李芳按照预约,到一对残疾夫妇的家中去,和他们夫妇见面。这对夫妻在街道办事处的帮助下,开了个书报亭。在聊天采访的过程中,外面下起了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电闪雷鸣的。夫妇留她们吃饭,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饭菜,却很可口。

  看着盲人丈夫在他们简陋的厨房,手脚麻利地做饭的情景,飘儿感慨万千,最朴素最感人的相依为命,便是这个样子了吧。这让飘儿觉得愧疚,是否一直以来她太贪心了呢?

  是否幸福,真的需要比较?

  飘儿和李芳刚刚从残疾夫妇的家中出来,天就放晴了。也许是都受到残废夫妇的影响,她们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在途中她们不约而同地说要到咖啡室坐坐。

  点了两杯咖啡后,飘儿和李芳都没有说话,然后不约而同地叹息,相视中无奈一笑,多天的合作,彼此有了些许默契。

  那个没有腿的女人心脏不好,她的盲人丈夫却想要孩子。可是,他们结婚两年了,一次真正的夫妻生活也没有。医生说如果行房不当,女的会有生命危险。男人常常忍不住在女的身边自行解决。女人说不怕死,可以做的,可是男人坚决不答应。愧疚的女人只好抱着丈夫流泪,男人看不见女人的眼泪,可是知道女人哭了,就用他最拙朴的语言安慰她。就这样,他们还是互相搀扶着走过了两个春秋。

  看到男人的痛苦,女人于心不忍,就打电话到妇联,请妇联帮忙,她要离婚。记得妇联第一次到他们家调解时,男人当着他们的面抱着行动不便的女人,呜咽着说:“婆娘,我们不离婚,我再也不想孩子了,再也不自己哼哼了,婆娘,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相依为命,我帮你拿东西,你帮我看世界,一直到老。”眼泪从男人那没有神采的黑洞洞的眼眶流出来,是浑浊而激烈的。他对飘儿和李芳等人咆啸,要她们离开他们的家。

  她们一干人含泪悄悄地退了出去。是啊,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相守呢?什么是不幸什么是痛苦呢?也许,他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叫无性婚姻,可是他们却可以为了互相取暖互相关怀而相依为命。也许,对于弱势群体来说,温暖比什么都重要。

  刚才盲人男人细心地给女人夹菜盛饭,细声软语的习惯,便深深地说明了这一切。他们最苦的根源,不是孩子,而是制造孩子的那个过程。

  李芳唏嘘着叹息,她问飘儿,你相信他们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吗?睡在一起没有实质的性?飘儿怔了一下,也叹了口气,说,会的,对于他们来说,相守比什么都重要。李芳说,是啊,说真的,面对他们,我觉得自己挺可悲的,我真的有点羡慕这份紧紧地相依。

  飘儿说,是啊,我心里也挺振动的。其实按照他们的情况,要孩子是绝对不现实的。李芳点头,就算不要孩子,他们是不是可以过得更加好一点呢?飘儿说,应该可以的,性的内容还可以有别的方式,我们还是祝福他们吧。李芳说,是的,祝福他们。

  飘儿建议李芳给这对可怜的残疾夫妻找个性方面的医生,给他们辅导辅导,如果医生不肯免费,费用就由妇联出。李芳说,行,无论怎样,我都竭尽所能帮助他们。

  一种豪情,从两个女人心中升腾起来。

  李芳看着拨弄长发的飘儿,怔怔地说,飘儿,你有一种来自神秘地方的气质,谁要是走进你的内心,就一定不想再走出来了。飘儿笑了,主席,看你说的,好像跟求爱似的。李芳哈哈大笑。女强人这个称号此刻真的不适合这张笑容灿烂的脸。李芳说,听说你还写小说,有空请你听听我的故事,帮我写出来。飘儿说,好的。

  在飘儿的感觉中,李芳本身就是一部书。一起工作这些天中,她见过李芳的雷厉风行,也看过李芳的风情万种。

  喝到第三杯咖啡的时候,外面又下雨了。也许是各怀心事,渐渐的,两个女人又不怎么说话了。可是飘儿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女人间单纯的互相欣赏的情谊。

  “飘儿,你说怎么最近跟踪采访的女人家庭,好像大部分和性脱不开关系?”李芳突然这样说,看她的神态,不像是问飘儿,倒是像自言自语。

  飘儿想了一下,说:“也许是时代和社会的氛围开放了,女人的性意识和自我意识加强了吧。”李芳说:“是的,以前女人即使再苦,也不会向妇联这样和盘托出这么隐私的东西,这种个案最难调解,妇联不是性协会呀。”飘儿微笑一下,算是认同。

  “对于性,你怎么看?”

  李芳这个问题吓了飘儿一跳。还不等飘儿回答,李芳就扔下一句:“哎,他娘的,本姑奶奶已经一年没有那种生活了,真是让人心慌。”飘儿嘴里的咖啡“呼”地喷出来,李芳却对她耸耸肩膀,看着飘儿不适应的神态笑起来,飘儿也痴痴地笑了。她虽然吃惊李芳的直率,但觉得眼前的李芳更加真实可爱了。

  对于一个正常健康的女人,不结婚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性生活,而结了婚也并不一定意味着有。这是飘儿于咖啡馆中的领悟,有点无聊,却符合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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