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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紫色的梦

  飘儿今天穿了一身紫,从里到外,紫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轻飘飘的,像就要在空气中化了去的一个梦。

  紫色,确实是一种奇怪的颜色。有人说它神秘,有人说她浪漫,可是它穿在具体的人身上,却是难有效果的。它不知道是素雅还是高贵,是爆发还是压抑,是张扬还是沉郁。王安忆说,紫色是一种犹豫不定、困窘不安的颜色,像白色一样,是一生只能够出色地穿一次的颜色。

  可是今天,飘儿就穿了一身的紫色,从里到外,新买的紫色蕾丝内衣,新买的紫色连衣纱裙。站在春天的和风里,飘飘的,虚虚的,像一个要在空气中化了去的一个梦,像浮在天端的一片薄云。

  飘儿也是愿意今天只是一个梦的,不管是好梦还是恶梦,醒来了,她还是飘儿,还是林烨的妻。

  此刻的飘儿,就像要去攀爬一座陡峭而危险重重的悬崖,而且是徒手的,她的工具只有那身紫和那紫下面的身体,还有体内那个热切的虫子蠕动般的欲望。

  悬崖的风光也许无限好,要是粉身碎骨怎么办?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城市成了一座喧嚣却寂寞的废虚,废墟上是悬崖,站满了渴望解脱和喘气的人群。不管你是活得手舞足蹈还是张牙舞爪,不管你是活得恬淡安逸还是沉静压抑,结果好像都是一样有着不同的残缺。

  这就是人生。

  在梳理浅棕色长卷发的飘儿,对着穿衣镜里面那个紫色的女子,走神了。拍拍自己不再年轻但素净的脸,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说好了,仅此一次。这一次之后,她保证会回来,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会完整地回来。她还想做林烨的好妻子,像结婚时心里许下的诺言一样,是要相守一生一世的。

  林烨,请原谅我在婚礼上为你穿了一身的洁白后,再在今天为别的男人穿了这一身紫。泪水还是从飘儿有了黑眼圈的眼睛滑下。如果这样的借口还不够,那么就听天由命吧——数字留下,图案赴约。伸开手掌,往上一抛,一枚一元硬币稳稳地降落掌心。

  看着掌心,飘儿轻轻地叹息一声,拿过白色的手提包,便决然出门了。

  大街上人来车往,飘儿似是而非的拦截手势,错过了一辆又一辆出租车。直到手机的信息提示声响起,“你出门了吗?我已经到了。”飘儿才慌乱而用力地招手,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她身旁,她终于坐上去了,结结巴巴地对司机说了那个本地人人皆知的酒店名字。

  飘儿今天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单身的离婚男人,一个寂寞的做律师的男人,一个连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的男人。

  那个男人会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和宽厚的胸膛吗?会有健康的体魄和绅士的风度吗?

  那个男人,可靠吗?

  那个男人,是飘儿在网络中偶然遇到的男人。因为他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和场景出现了,而且他单身,他有经验,他有不错的谈吐,他不让她讨厌,所以便是他。

  网络,是个好东西还是个坏东西,许多人在争议。飘儿是不管这些的,她只知道网络已经在悄悄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它给了人们方便的同时,也给了人们堕落的机会。当然,也给了飘儿堕落的机会,而且是有意识地堕落。

  只有在网络中,她才能放下她的骄傲和自尊,说一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面对一些平日里不敢面对的事情。

  比如,性。

  一 不成眠的夜晚

  半小时前,在他们富有情调的温馨卧室中,林烨正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翻看他们的婚纱照,脸上挂着飘儿熟悉的幸福笑容。飘儿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看什么呢?”“我们的结婚相片,来,咱们一起看。”

  飘儿有点调皮地坐在林烨的大腿上,林烨自然地半拥着她一页一页地翻着。这本精致的相册,记录着他们一生中最美丽的瞬间。

  多美好的一个夜晚啊,细说从前,甜蜜的往事让他们的体温慢慢上升。林烨的手不自觉的从相册转移到飘儿身上,飘儿转过脸,用娇喘回应着他。在一切水到渠成时,戛然而止。林烨拥着仍在喘气的飘儿默默无语。

  “去看医生吧,好么,烨?”

  “你就这么饥渴么?没得做就这样难受么?你要受不了,就离开,我不会怪你。”

  “你……你怎么一说到这个,就急呢?烨,你明知道我不是……”

  “好了,晚了,你睡吧,我去处理完今天那个复杂的程序再睡。”

  听着卧室房门轻轻带上的声音,飘儿的心也在轻轻地颤抖。她感到一种强烈的被人遗弃的感觉,像站在四下无人的旷野,连个打骂的对象也没有,委屈而悲愤。

  这一刻的飘儿需要诉说,需要渲泄。好朋友常常说她把一些东西隐藏得太深了,这样会得病的。不是她不信任朋友,而是以她的个性,和朋友面对面地说这些怨妇似的东西她做不到,而且不久前,一个朋友无意间出卖她的经历还让她心有余悸。“只爱陌生人”,因此,从另一个角度说,陌生人是最安全的,特别是网络上的陌生人。

  就这样,飘儿进了本地的一个网上聊天室。流着泪,打上了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网名“脱俗女子没有性”,她盯着这个名字,出神了好一会儿,凄然而自嘲地笑了笑。

  聊天室里的人不多,看名字大多是些寂寞无聊的男人。一见到她上来,都像狂蜂浪蝶一样地扑向她,大献殷勤,言辞极尽挑逗放浪。她靠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黄色低俗的话,在心底冷笑。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痉挛,恶心得她直想呕吐。

  这样的地方,本不是她应该来的。飘儿正要退出聊天室,想不到这时刚才那个惟一没有挑逗她的男人说话了,他的名字好像是邮箱的用户名,只是几个大写字母的连用,看起来简洁干净,使得他和聊天室那些粗俗的男人区分开来。

  这世间上许多的故事都发生在进与退的那一瞬间。犹豫的那一瞬间,已经有了开始。

  他的网名第一个字母是G,就先叫他为G吧。飘儿下线时,只记住了他名字中的这个G。

  G礼貌地问好后说,脱俗女子?应该是很有魅力的,怎么会没有性呢?

  飘儿感到终于来了一个能够倾听、可以诉说的对象了,管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飘儿说,事实上,是没有。

  G说,我姓耿,是个律师,也许我可以帮你。

  飘儿笑了,说,我又不是要离婚,你可以帮我什么?

  “你结婚多久了?”

  “3年了。”

  “你先生在外地?还是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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