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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我把毛毛熊放在她的床头,笑着说:“你在睡梦里,一直都念着想要一只毛毛熊,现在我给你带来了,你是不是很喜欢?”

  林小河伸手默然地把毛毛熊接过去,手指在它细密的长毛里穿梭和游走,眼神在那一刻有些湿润和迷离,她甚至还伸出手指点了点毛毛熊圆亮亮的鼻子。可这流动的姐妹温情只持续了片刻,她很快恢复镇定,说:“谢谢你,可我早就已经过了拥有毛毛熊的年龄。”

  客气是另一种距离,虽然没有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可这份疏离与冷漠也让人无所适从。尽管我们之间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见面就大吵大闹,但要让我们真正融洽亲密如一家,也许还需要付出很久时间的努力。

  幸好此时有电话铃声响起化解了我们之间的尴尬,林小河接听,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简毅。”

  那边似乎急急解释着什么,林小河依然平静如水地说:“我不怪你,可我真的已经决定和你分手——”她虽然竭力镇定,话音的哽咽却泄露内心的纠结,她再也说不下去,挂断电话。

  “我只是放弃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不是吗?”林小河含泪望着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安慰她,在爱情中,我也是一个失败者。

  林小河动手术那天,虽然我也很想待在手术室外等着她的平安归来,可我已经请假太多,实在没有胆量再去触碰编辑室主任的容忍底限,毕竟我也得吃喝,没有工作拿什么来养活自己?于是我只有托爸爸带去我的问候。

  这个被采访者的地址可真是难找,我辗转了两次公交车,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准确地址。等我下车之后,看到的是与城市截然不同的一面,那是一幢旧楼,不知道经过多少年风吹日晒的考验,已生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站在她家门前,我轻轻叩了几下门,好半天才见一位妇人打开门,她疑惑地望着我:“请问,你是?”

  “妈,她是我的朋友。”有个脸色苍白的女孩缓缓走出房门说。

  “对不起,要你这么远找上门来,可我的病……”等我坐定之后,她轻语解释说。

  眼前的女孩,患有一种名叫多发性周边神经病变的病,这病让她失去工作,远离朋友圈子,曾经富裕的家庭也因为一次次的治疗而变得捉襟见肘。而在这时,她又发觉了男友的异样——

  “我们是在大学里面认识的,在最穷酸的时光却拥有最纯真的感情。那时候,我们经常骑着单车出去兜风,一瓶矿泉水是我们最好的甘露。”女孩脸上浮起一丝沉浸在回忆里的微笑,她拿出一堆照片,边拿给我看边说。照片上的女孩清秀怡人,男孩也是英俊挺拔。

  “毕业之后,我们很幸运来到一个城市打拼。可自从我检查出这病——”

  “他抛弃你了?”我激动地插嘴。这是言情小说里最恶俗的桥段,生活中也是屡见不鲜。

  “那倒没有,他连老家的房子都卖了,掏光了整个家产为我治病,可仍然是杯水车薪,只是我和妈妈要搬到远郊,他不愿意搬来,只说是离公司太远,可最近我才知道,他早已经辞了工作,但这事,他却对我只字不提。”

  “是不是他……”我想同是女人,她已经明白我想要讲却咽下的话。

  “是啊,我也曾经怀疑过他有第三者。”女孩坦白地说出口,“可我没有勇气去追查真相,而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几乎是将所有的金钱全部用于我的治疗,这些又让我无法相信他不再爱我。”

  他拼命挣钱只是为了她的疾病,可他却几乎已经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这样的难题丢给一个连自己男人都看管不住的记者来解答,确实有些难为我。

  也许她想要的根本不是答案,而是诚挚的聆听。她需要话语和心灵的释放,于是选择我作为听众。

  女孩一直诉说一直诉说,开怀时便笑,动情处便流泪,女孩的母亲只有心痛而无奈地远远看着女儿,却不敢上前作太多的安慰。在此期间,他们家的电话响了,是我接的电话。

  “喂,我找——”

  我喊了女孩的名字,她雀跃着接过电话。在她的生活中,这个电话无疑是最好的良药。只是,他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谜团丢给她?

  作为一个记者,我的天职只是记录真实,但我的情绪化经常让心情陷入对工作的困扰里。看见花开便觉得欣然,看到花谢便觉得黯然,出去采访时也很容易被当事人的情绪所影响,为他们忧而忧,为他们乐而乐,为他们悲而悲。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拉开一个抽屉想要悄悄放进去,却被女孩的母亲看到。她激动地说:“这……怎么……怎么可以……”

  “我的钱很少。”我诚挚地说,“可我想她健康起来的心,跟您一样。”

  女孩母亲再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只有感动地看着我把钱塞在她手里。

  我一直逗留到下午才离开。

  不想过早回到喧哗的都市,于是我慢慢散着步朝前走,那种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似在红尘中,又似乎置之度外,在此时我感受到了一份城市未有的宁静。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我看到道路的一侧有庭院,门口的木牌上书写着苍劲的书法字:海云市儿童福利院。四周的城墙上种满了月季花,尽情舒展着青绿的枝条。

  走累了我便站在门外伫立一会儿,里面隐约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我好奇地从镂空的铁门望进去,只看到一群孩子或跪在地上弹弹珠,或趴在一旁观看。

  孩子的世界永远都只有开心的笑和单纯的泪,绝不像成人般充满繁复的钩心斗角,连一颗小小的玻璃珠都能够让他们兴致勃勃,也许有一天当他们意识到橱窗里的钻石比玻璃珠更值钱时,那他们就已经可悲地长大了。我们的成长,不也是一样吗?

  我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正想离开,此时,从屋里出来一个男子,手里捧着一大捧玻璃珠,大声笑着问:“谁还要?”

  他的出现将我的脚步钉在原地,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把眼前这个有着无邪笑容的男人和我见过几次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联系起来,这张舒展开的面孔上,有着孩童般的神情,清亮的眼睛,纯净得让人感动。

  他是许诺。

  我躲在一旁偷偷窥视,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有一点日光,带着淡淡的温暖,他的轮廓如同置身在碎金的光晕里,那抹温柔的意味突然就打动了我的心扉。

  许诺分发完玻璃珠,兴致勃勃地加入孩子们的队伍。突然,有一颗玻璃珠受力过猛,越过草坪和墙壁,飞到我的面前,孩子被尽数吸引过来。

  我闪身想要躲在高墙之后,不想许诺看到我。

  可有些事情偏偏事与愿违,慌乱中,月季花的藤蔓钩住我的头发,我拼命想要脱离,却无济于事,越挣扎反而钩得越紧。

  如同一个偷窥者不小心被人发现,我窘迫得整张脸如同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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