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箱(73)_林夕

七三

　　“怎么不当饭吃？你没看那帮记者，整天围着名人转！你要没名请他都不来。我算看透了，这年头，名声就是钱！人都是势利的，虽然大家都看不起势利小人，但天底有几人不势利？这也对，附和人性，除非你生下来就是国王，可以不必势利，只给别人提供势利的机会就行了。”

　　“我觉的你心态不对，我们做企业，不是做明星，名气是靠实力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不是记者吹出来的。那样的名华而不实，反而是一种干扰。到时候你什么也不用干，一天到晚就接待记者了。”

　　“那也比谁都不理你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下，谁也不服谁。张棋夹在中间，不知该向着谁。凭心而论，他赞同权磊的做法。他深知，足球队是林碧天的一块心病，如果权磊此时出手，把球队搞上去，那么他在林碧天心中的份量将不可同日而语。但从感情上讲，他和姚明远比较近，不好站在权磊这边公然反对他。于是索性什么也不说，专心品茶，任凭两人争辩下去。

　　“这样吧，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拿到董事会上，讨论决定。”权磊气鼓鼓地说。

　　“好吧。” 姚明远点点头，以此结束了两人的争论。

　　49

　　中秋节之后，秋意越发浓了。

　　姚明远站在窗前，望着被秋霜染成暗红色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弯延曲折，一直攀到墙顶，向外延伸出去。他出神地望着，一种深深的惆怅和失落弥漫心头。

　　董事会讨论的结果，以6票赞成、3票反对，通过了权磊关于先锋公司继续上市和收购蓝城足球队的提议，让一向料事如神的姚明远大跌眼镜！董事会召开前，他曾私下和几位董事沟通过，都明确表示支持他。没想到会上纷纷转向，投到权磊一边。如果说投入1000万继续上市还能理解，可耗资2000万去搞足球队，就太不可思议了！权磊喜欢足球，公司上下皆知，这不明摆着是拿公司的钱去扩张他的个人爱好吗？更令人气愤的是，董事会居然通过了！

　　都他妈疯了！姚明远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身为集团公司董事长，姚明远的提议一向以绝对优势通过。此次失手，还是第一次。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多年辛苦建立的堡垒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牢不可破。

　　一阵秋风吹来，又有几片红叶轻轻飘落。姚明远的视线随着红叶游移，最后落在铺满落叶的地上。他长长叹了口气，闷声自问：难道上市这步棋错了？当初情况摆在那，除了上市没别的办法筹措资金。所以，上市没错，错就错在不该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权磊。他本来就是一个逮着舞台就表演、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自己退出，正好给他一个大显伸手的机会，让他风光占尽！现在，不光是董事会，公司上下一百多号员工，明显偏向他一方，虽然还没有到一呼百应、一锤定江山的程度，但也是风头十足，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第一掌门人形象自居，根本不把他这个董事长放在眼里！

　　不行，不能看着他这么胡闹下去，得想个办法——

　　“老姚，我让张嫂炖了参汤，你喝了吧。”

　　罗爱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碎花瓷碗，打断了姚明远的思绪。

　　姚明远回过身来看看妻子，皱了下眉：“我不想喝，你喝吧。”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罗爱萍看着丈夫，不无担忧地问。

　　“没有。挺好的，贷款下来了，我在想下一步工作的事。”

　　姚明远淡淡地说，不愿让她知道自己和权磊之间的分歧，免得担心。

　　“哦，那就好。我看你好象有心事的样子，别是公司有什么事。来，趁热把汤喝了吧。”

　　姚明远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他知道，他不喝，妻子就不会走。只好过去，端起参汤，慢慢喝着。

　　“大为近来学习怎么样？”姚明远问。这几天竟忙董事会的事，妻子从美国回来，还没来的及细问大为的事。

　　“还行，挺好的。”

　　“你跟他说了吧，寒假回来，让他到公司来，锻炼锻炼，把学的东西和实践结合起来。”

　　“嗯——”罗爱萍犹豫了一下，“他想留在那边，一边打工，一边学习。”

　　“打什么工？家里又不是不给他钱。喜欢学习当然好，但要学以致用。搞计算机的不能只钻理论，重在应用。”

　　罗爱萍脸上掠过一丝忧虑，她看着丈夫，小心翼翼地道：“大为跟我说，他同学中好多都修双学位，他也想再选修一门。”

　　“唔，好啊！他想选修什么？”姚明远问，心绪稍稍开朗了些。

　　“他想——学绘画。”

　　“胡闹！”姚明远气的一拍桌子，大声道：“要学也得学企业管理，经济学什么的，怎么能学绘画呢？我不是早就跟他说过，艺术那东西，只能爱好，不能当饭吃。”

　　罗爱萍有些为儿子抱不平，轻声辩解道：“你也知道，大为那孩子，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绘画，老师也说他有这方面的天赋。都是为了这份家业，才忍痛放弃。有时候想想，觉的他挺可怜的。这次出去见到他，人又黑又瘦，情绪也挺低落，我真有点不放心，是我建议他去学绘画的，反正利用业余时间，只要不影响——”

　　“你让他去的？你怎么能这么做呢？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不行，你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不许去学！业余也不行。否则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去，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算了，我自己打。”

　　说着，姚明远站起身，气呼呼地向书房一角的电话机走去。

　　罗爱萍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充满担忧和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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