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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某生神游兜率天宫


  相传前明万历年间,江南某生游幕山西,忽接家书,抱断弦之戚。某生固翩翩年少,品高学博,而其妻尤以端丽着于里党。于归之日,见者皆惊叹曰:“天人!天人!”忽有树尼入告曰:“此兜率天宫仙女降凡也。八年后,当返其真。”既而其宫果验。某生感悼不巳,因念神尼之言,有求仙访道之意。

  居停与河南济源为邻境,因往游王屋山,搜奇探胜,冀有所遇。寻至岩穴幽处,夕阳在山,独憩神祠,见一伟丈夫昂然直入,土偶神像皆下迎之,称曰大仙。某生膝行而前,以左手捉其右臂,紧握不舍,呼曰:“大仙度我!”伟丈夫始而坚拒,继而熟视之曰:“子尚有夙因,吾当携汝一游天宫,姑坐毋躁。”

  乃于神座前席地坐谈,谓某生曰:“我钟离祖师也。汝因丧妻之故,意在求仙。汝妻本天宫仙女,汝亦天宫之人,偶谪此地,俾了尘缘。汝妻今已归天,我数日前游天宫,见其与诸仙女散步玩月也。”某生问曰:“窃观苍苍者,实系清虚之气,而仙佛诸家皆有天宫之说,何也?”祖师笑曰:“汝所谓拘墟之见也。今吾与汝所履之大地,周围凡九万里,浮于太空,仅如沧海之一粟。地面以上有清气包裹,再上则愈清愈轻。人但望见苍苍者则谓之天,不知皆地之清气所浮也。离地百数十里之外,并苍苍者而无睹矣。盖太空无外,固是空之又空。

  而观日与地之森布太空,则空者未尝不实。夫地之所以浮于空中而不坠者,以日之阳力吸之也。今吾与汝所仰之日,其力能吸二百数十之大地于空中,终古旋绕不息。而日之阳力,又能自浮空中而不坠,所吸之地,其大有千百倍于吾地者,其小亦有千百分子吾地者。而太空中之日,虽有善算者,亦不能计其数。而在吾辈目力所及,九重天之内,共有八百余日,其大有千百倍于吾所仰之日者,其小亦有千百分于吾所仰之日者。而一日之力,皆能吸引千百之地球,佛家所谓三千大干世界也。汝试仰而视天,其光荧荧者,一星即一地也。地何以有光?日之所照也。又或星体较大其光熊熊者。日也。日离吾地过远,光不能烛吾地,故视之若星也。而其所吸引之地,大者视如微茫之星,其较小且远,为人目力所不及者,又不知几几也。夫一地即一星,是一地即一天。佛家所谓三十三天,不过就其苦乐等级言之。儒家所谓九重天,就目所能见略分远近言之。其实此地之上下四旁,虽扩之千重万重万万重,皆曰也,皆地也,即皆天也。吾不能究其所极也。”

  某生问曰:“然则仙佛家所谓天宫者,实由此地到彼地耶?敢问此地在三十三天中,苦乐如何?”祖师曰:“若分九等,此地当在四五之间。夫佛家之说,有肉界天,有色界天,有无色界天,此地乃肉界天也。若佛家所谓极乐世界者,不在西方,实在兜率天宫,乃儒家所谓第一重天也。盖宗动天中有一大地,为极清极虚之境,即是五色界天。惟其清虚,所以能乐。古来吾地之神圣仙佛,大半由此天降生,一谢尘世,神仍归天。亦有苦志潜修,功德圆满而升此天者。盖必其充养完粹,纯系太和元气,平生无七情之牵缚,其神乃能居此清虚之境。否则,虽有生天之乐,亦难到此天也。”某生曰:“世俗有上八洞神仙之说,而大仙为之领袖,想皆能到此天。敢问第一天之上,尚可到乎?”祖师日;“吾地开辟以来,神仙不少,皆地仙也。即间有能遨游诸天,然其道力广远,能到第一天者,亦惟余辈数十人,其数不必拘以八也。盖由此地至第一天有数万万里之遥,太空之中无风可御,无云可驾,惟道力最大者,能乘日光一线之所射而至焉。然第一重天之外,虽尚有万万重天,以其过于辽绝,星日之光所不能相接者,虽神圣仙佛。亦终不能到,殆亦犹两地之悬于太空。此地之人不能到彼地也。”某生倾听祖师之言,不觉日已西沉,山空夜静,星斗灿然,因有携游天宫之说,力恳不已。祖师曰,“第一天宫,离此极远。吾以神行而不以迹行,本可缘星光而上,但既须携汝,则非缘日光不可。盍再纵谈俟日出乎?”

  于是,互相问答,已过夜分。某生多闻所未闻者。祖师出一枕,授之曰:“汝姑就此假寐,先洗汝尘俗气。吾将往东海观日出,与纯阳祖师一叙,即来摄汝神游天宫也。”某生就枕而卧,所历之境,与旧说所传黄粱梦相似,觉而神气洒落,解脱尘虑,修然有凌云之意。祖师适返,正日出也。祖师令某生闭目,在其脑后一拂,某生即自觉入祖师袖中,微闻矢激风飘之音,已而寂然,良久有声,复寂。如是者数次。约两时许,祖师引某生自袖中出,曰;“到矣广则见绮霞成文,奇花异禽,别一天地。谓之曰:“汝向者所闻之声,乃拂大地之罡风所激,迨过太空,则并无风。又闻声数处者,则过数处大地之边也。”

  于是,祖师导某生御风而行。某生自讶何以忽能御风?祖师笑曰;“汝之形躯何尝到此?吾今摄汝之神也。”忽到一大园林,异香馥郁,树皆大逾十围。祖师曰:“此旃檀树也。”俯视道旁,绿草缤纷,间有幽兰高八九尺,谛审之如世所谓素心兰者,奇芬扑鼻,沁人心脾。又见丛桂数千株,黄英烂漫,金粟飘堕,香风徐拂,每粟一粒,其巨如碗。又过梅坞、荷沼、芍药、牡丹之榭,无不异境特开,黄牡丹、紫荷花,皆大逾车轮。祖师曰:“吾地佳花一开便谢,此间则四时不断,随处皆有。”又指遍地绿草如茵,目光一新者曰:“此瑶草也。”大树下轮困斑驳,径逾数丈者曰:“瑞芝也。”又见白鹤、孔雀、锦鸡、鸳鸯之族,巢于巨树,如鸟雀之多。有四五大鸟,五色璀璨,飞鸣而过,声音嘹亮,令人神气一清。祖师曰,“此凤凰也。昔以虞、舜、文王之圣降生吾地,此鸟亦随而下降,今已久不到吾地,此间则随处有之也。”

  又吐街街整洁,居民皆熙皡自得,或在木樨旃檀树下乘凉,或垂钓幽溪曲涧以为乐。黄金、白玉皆以铺地,民家墙壁皆砌以白玉、翠玉,或如大理石之属。祖师指曰:“此间此物到处有之,人人皆得享受,非若吾地之以罕见珍也。”某生问曰:“此间未见有男女同居者,亦未见孺子,何也?”祖师曰,“凡人修到此间,皆已六根清净,无饮食男女之欲,所以永无争端,永无劫数,终古人民不增不减。亦有偶动尘心,谪下诸地者,谪限已满,即返其真。或因昧本根,终于滴堕。或因积世苦修,新升到此,究亦不多。惟此地为上帝所居,凡诸日所摄引之地球,十万有余,其成毁盛衰治乱,悉受上帝之主宰。或欲开辟一大地,或有除旧布新之事,则选此地之大有道力者降生其地,以奉天行事,事毕亦仍返其真。

  此地之人,乃十余万大地之人之根柢也。大抵每一地球由开辟而混沌,而复开辟者,或不能以数计。凡地球行到轨道极寒之处,人物不生,即是混沌。阅千万年而轨道又改,即复开辟,即如盘古氏为吾地开辟之祖,已十余次,其为各地开辟之祖,又不知凡几。盖以其性情纯朴,于人生之初,最为相宜。上帝用人,亦各尽所长也。”正谈论间,祖师忽憬然曰:“今日为上帝召乐正后夔奏韶乐之期,凡曾降生吾地,为神圣仙佛者,皆应召往听乐。此会一年一次,不可失也,努力速行,从我听之,且可瞻仰神圣仙佛。”俄至一处,宫阙巍然,冈丽无匹。适闻内殿传呼开门,中门洞启,祖师谓某生曰:“神圣帝王将入矣。吾与汝屏息远立,姑就前史所记之谥号姓名,一一告汝。虽其神皆各返其真,今并无此名号,而欲使汝易知,则非实指其人不可。”

  俄见由中门入者百余人,祖师所指有身长二丈余者,盘古氏也。天皇、地皇飞人皇,亦皆长一丈以外。又古皇之圣者数十人,多前史所不传者。又有巢氏,燧人氏,无怀氏,葛天氏,伏牺氏,女娲氏,神农氏,轩辕氏,少皡氏,颛顼氏,高辛氏,唐帝尧,虞帝舜,夏王禹、启、少康,商王成汤、太甲、太戊,祖乙、盘庚、武丁、祖甲,周文、武、成、康、宣王,汉高祖、惠帝飞文帝飞武帝、昭帝、光武帝、明帝、章帝、昭烈帝,北魏孝文帝,北周武帝,唐高祖,后周世宗,宋太祖、仁宗、孝宗,金世宗,元世祖,明孝宗。俄有捂笏垂绅而入者,则周公、孔子也。中门既阖,左门复辟。祖师所指,则有古皇之佐数十人。又见有四目者,仓颉也。于是风后,力牧、太山稽、常先飞大鸿、沮诵、稷、契、皋陶、伯益、伯夷、夔、龙、垂、奚仲、女艾、伯靡、相土、关龙逢、伊尹、莱朱、彭祖、咎单、伊陟、臣扈、巫咸、巫贤、甘盘、传说、祖巳、微子、箕子飞王子比干、胶鬲、太公望、召公奭,毕公、荣公,泰颠、困夭、散宜生,南宫括、虢叔、鬻熊、辛甲、周任、史夫、召虎、仲山甫、尹吉甫、张仲、正考甫、苌弘、公孙侨、萧何、张良、曹参、文翁飞汲黯飞丙吉、黄霸、龚遂、邓禹、马援、寇恂、卓茂、袁安、杨震,李固、王允、诸葛亮、鲁肃、蒋琬、羊祜、祖逖、谢安、高允、元勰、苏绰、刘文靖、房元龄、杜如晦、魏征、狄仁杰、徐有功、张柬之、崔元玮、刘幽求、姚崇、宋璟、苏(延页)、张九龄、张巡、郭子仪、颜真卿、李泌、崔佑甫、陆贽、杨绾、杜黄裳、李绛,裴度、韦处厚、李石,王朴、吕端,吕蒙正、李沆、寇准、王旦、王曾、韩琦、富弼,范仲淹、包拯、司马光、邹浩、陈瓘、李纲、宗泽、赵鼎、岳飞、洪皓、陈俊卿、赵汝愚、真德秀、魏了翁、陆秀夫、文天祥、耶律楚材、廉希宪、余阙、刘基、方孝孺、于谦、王恕、刘健、谢迁、刘大夏、王守仁、杨继盛,陆续入门。俄而右扉复辟,则又有太古衣冠者十余人,及南仲方叔、鲍叔牙、管夷吾、先轸、狐偃、百里奚、宁俞、斗谷于菟、孙叔放、士会、叔孙婼,子家鞯、申包胥、沈诸梁、乐毅、田单、魏无忌、李牧、韩信、周亚夫、卫青、霍去病、霍光、赵充国、苏武、张骞、魏相、陈汤、吴汉、贾复、冯异、岑彭、耿弇、来歙、祭遵、班超、皇甫规、孙策、赵云、庞统、张飞、周瑜、陆逊、陆抗、周处、王导、周访、温峤、陶侃、谢元、慕容恪、王猛、韦叡、张须陀、李靖、薛仁贵、苏定方、裴行俭、李光弼、段秀实、李晟、马燧、浑碱、韦皋、李德裕、钱僇、韩通。,L曹彬、狄青、张泳、韩世忠、吴玠、刘绮、虞允文、孟珙、张世杰、穆呼哩、托克托、速不泰、察罕特穆尔、董搏霄、库库特穆尔、徐达、常遇春、铁铉、徐辉祖、张辅、李贤、杨一清、张居正、王崇古、戚继光、俞大猷。随后又有夏禹之佐五人,及李冰、王景、王横、贾鲁、宋礼、潘季训等。随后又有太古衣冠者数人,及僦贷季、歧伯、俞跗、巫彭、伯高、少俞、桐君、太乙、雷公、长桑君、扁鹊、仓公、张机、华陀、王叔和、皇甫谧、葛洪、巢元方、孙思邈、韦慈藏、王冰、钱乙、朱肱,及忘其姓名者十余人,陆续并入口左门复辟,祖师曰:“此经师飞人师与诸孝子将入也。”旋见古衣冠者三十余人,及吴泰伯,仲雍、伯夷、叔齐、柳下惠、季札、蘧瑗、史鯂。又颜子,曾子、闵子、二冉子等三十余人,皆七十二弟子中之尤著者。又子思、孟子、周子、二程子、张子、邵子、朱子,及伏生、大小毛公、董仲舒、辕固、河间献王、刘德、许慎、郑元、郭泰、黄宪、徐稗、陈蹇、庞德公、司马徽、皆宁、陶潜、王通、孔颖达、元德秀、阳城、杨时、罗从彦、李侗、张拭、吕祖谦、陆九渊、黄干、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刘因、许衡、吴澄、薛管、曹端、胡居仁、罗钦顺、陈献章。又有孝子近百人,其能忆其姓名者,仅孝巳、伯奇、董黯、姜肱、王哀、王祥、华宝等数人。亦有史册失载湮没不彰者,皆陆续入门。俄而右扉又启,祖师曰:“此仙佛将入也。”

  告以释迦牟尼并弥勘诸佛,率文殊、普贤、观世音诸菩萨已入。又古衣冠者十余人,及广成子、许由、巢父、卞随、务光飞善卷、伯成子高、老子、赤松子、浮邱公,洪崖先生、列御寇、王子乔、关尹喜、羡门子高、安期生、魏伯阳、梅福、严光飞梁鸿徐庶、陶弘景,及吕岩、陈搏、邱处机等,共三十余人皆入。祖师携某生手曰:“愿同入乎?”遂诣谒者,观门簿,则祖师本有座在内,复请谒者为某生添一坐于末位。乐之始作,声之以金,俄而八音迭奏,复振之以磬,而条理终焉。乐师复为韶筋之舞飞韶濩之舞、象筋南钥之舞。

  某生观听既毕‘觉熏陶圣人之德意,穆然神清,陶然气平,其乐不可思议。祖师挈某生随诸宾而散,且谈且行,谓曰:“此即孔子在齐所闻之乐,三月忘味者也。吾地自孔子既往,不能复生圣人,其元气遂不足以存。此盖上帝主宰群地之道妙,惟圣人能与暗合,虽仙佛不能无偏也。”某生默念向见帝王,汉惠帝美丽少年,而昭帝状貌魁梧,因问:“汉宣帝不在此,而转有惠帝飞武帝、昭帝,且又无唐太宗,何也?”祖师曰:“凡人得生此天者,必于诚明二字有一独至之处,譬如精金成色,毫无渣滓。文帝为人,较之惠帝,稍有渣滓,而其功不可没。武帝魄力雄大。宣帝虽察察不如昭帝之自然,今宣帝在第二层天。又第三层天内,有一地球,适逢鼎革,上帝知唐太宗才力雄厚,独俾降生,以扫荡之,事定即仍到此天。又如元太祖、明太祖,原自此天降生吾地,元祖杀伐过重,上千天和,明祖屠戮功臣,淫刑以逞,今皆降在第三层天矣。”

  某生又问:“韩信、张居正等,或不甚纯面生此天,何也?”祖师曰:“汝不知上帝之妙用乎?凡由此间降生者,或偶因获谴,俾下罹灾厄以折磨之,且立功以赎罪,罚满则仍到此,韩信:是也。且左右两班,原不尽拘文武之说,在右班者,或气性稍有不纯,而才力实不可及也。”某生问:“何以未见关公?”祖师曰:“关公为吾地大神,督察不平之事。有时上帝偶召至此,今日适值事务殷繁’不遑暂离。即如湄洲天后,以专顾数万里海面,济危扶倾,亦未暇来此也。”某生仰视天际,忽见红日衔山,云霞五色,层叠而上,如蜀锦之灿烂,或如巨虹横亘天半,五色相间。祖师曰:“此卿云也。吾地数十百年乃一见,诧为异瑞。此间则曰入日出之时,无不有之。盖山川之气至轻且清,薄云偶升‘映斜照则为卿云,映明月则为月华,亦惟生此天者,能享此眼福也。”

  俄见皓月东升,仰视天中,又悬一月。某生问:“有两月何也?”祖师曰:“此天有四月环绕,或此缺而彼圆,或此沈而彼升,故每宵无无月之时。亦有四月俱圆,同时并照者,每月不过两日,则光华逾于白昼。今夕适逢良宵,去此百余里有名胜一区,吾与汝俱往小憩,此区为曾经降生吾地之诸女仙赏月之所,而雅客游人亦俱集于此。汝适值此良缘,或可与汝妻一会也。”乃驾云而行,须臾即到。楼台池榭,引入入胜。路口有一亭,祖师曰:“可在此小住,女仙来者必由此过,吾与汝坐曲槛候之。”于是三月已上,俄而四月齐辉,亭下有一醴泉可鉴须发。亭外有仙人掌,大逾数丈。祖师俯汲醴泉,仰掇甘露,各半相和,与某生分饮,其甘香清冽,非世间所有。顷之,见轻云出岫,蒸为绮霞,掩映四月,如满天锦绣,辉煌五色,异样夺目。祖师曰:“此月华也。”

  俄而清风徐来,隐隐闻云驳仙乐,诸女仙已簇拥而至,驾轻车者、乘骏马者、坐肩舆者、吹洞箫者、吹玉笛者、击檀板者、挥羽扇者、执麈尾者,或联袂同行,或独自瞻眺,服色各异,鸣佩锵然,皆由此亭径进内殿。祖师一一指示,除太古女仙二十余人外,某生所能忆者,后妃则有华胥、附宝、嫘祖、姜嫄、简狄、庆都、握登、娥皇、女英、涂山氏、太姜、太任、太姒、邑姜、周宣姜后、卫庄姜、晋献贾姬,楚平伯嬴、鲁吴孟子、代摩笄夫人、秦武皇后、魏姬、齐无盐后、汉戚夫人、孝惠张皇后、邢尹二夫人、孝昭上官皇后、孝哀傅皇后飞孝平王皇后、班婕妤、王昭君、光烈阴皇后、明德马后、宏农王妃唐姬、昭烈帝之孙夫人、吴朱后、全后、晋孝怀梁后、穆章何后、苻秦毛后、唐文德长孙皇后、懿安郭太后、后唐韩淑妃、后周世宗之小苻后、宋开宝宋后、英宗高后、神宗向后、哲宗孟后,钦宗朱后、元泰定帝之巴拜哈斯皇后、宁宗之塔哩雅图默色皇后、明高慈马后、诚孝张后、宣德胡后、正德夏后。公主则有虞霄、明烛、光秦,弄玉,汉鲁元公主、金岐国公主等十余人。命妇约有百余人,因去亭稍远,祖师匆匆仅指示三人曰:“孙伯符之桥夫人,孙翊之徐夫人,周公瑾之桥夫人。”

  又西王母约同贤母、寿母百余人,登含元阁赏玩月华。祖师约略望见孔子之颜母,及前史所著之孟母、陶母,皆在其中口又闻有节妇、贞女、孝女百余人,在景德楼玩月。如缇萦、窦娥、曹娥、高愍女、岳鄂王之幼女、徐中山王之第三女,皆在其中。惟自楼后幽径入门登楼,未之见也。又有民间妇女无品秩者百余人,三五为群,各在亭榭徘徊凭眺。祖师曰,“此散仙也。”遥指一亭,谓罗敷、木兰、绿珠、红拂,皆在其中。某生旋望见其妻,姗姗来迟。其妻亦已有所见,谓其伴曰:“吾口微渴,当往亭边掇仙人掌甘露饮之。”隔槛谓某生曰:“吾在此甚乐。君夙根甚深,得藉大仙之力,来此一游。然尚有十一年尘限未满,届期可仍到此间,花晨月夕,良觌有缘也。”遂翩然而去。

  是时,月华益朗,五色之云,蒸为异彩二十余样,或铺如织锦,或亘如桥梁,或矗如七级浮图,或分如千条匹练,诸仙皆鼓掌称奇。某生渐见曩时听乐之帝王将相,亦有来游者,或驾麒麟,或驾角端,或驾神狮,皆文彩彪耀,非世间所得见。俄见汉惠帝与张后同载,昭烈帝与孙夫人同载,周世宗与苻后同载,孙伯符飞周公瑾与二桥夫人同载,皆驰骋笑语以为乐。某生讶问:“大仙才言此间无男女之欲,故无生育,亦永无劫数’适又见夫妇同车,何也?”祖师曰:“彼皆朋友也,非夫妇也。此间本无男女之欲,故男女相友不以为嫌。诸仙皆在此已千万年,各就其性情所近而相与为友。或有相视一笑,偶动尘心,遂下降为夫妇者。夫上帝岂暇一一察之,亦岂有意谪之。盖尘心一动,则此间至轻至清之气自不能居也。至尘缘之久暂,视其情之深浅而定。诸仙在尘世为夫妇,不过数年或数月耳。其暂为夫妇者,幻也。及各返其真,则虽仍相与为友,而其心寂然不动,故虽同车而不以为嫌,以本无嫌之可避也。汝将来到此,与汝妻晤叙之处,亦必在此等名区耳。”俄见蹁跹女仙跨一鸾,持柬飞行。

  于是汉惠后、昭后、哀后、平后、孙夫人、吴全后飞晋怀后、穆后`唐韩淑妃、周苻后、宋宋后、孟后、朱后、元宁宗后,皆骑凤凰向景德楼而去。但闻人云,曹夫人班昭邀诸后妃往楼中赏月也。某生问:“景德楼中皆贞女,节妇所聚会,何以诸后妃又往?”祖师曰:“此诸后妃皆贞节之最纯者也。人知贫贱之难葆贞节,而不知位至后妃,苟为事势所迫,其艰难有十倍于平民者。此中诸仙以汉惠后之全节为尤苦,向皆在景德楼玩月,今独不在,诸女仙觉寂寞寡欢,故遣使邀之耳。”某生因问:“曩所闻之韶乐,上帝亦一年仅听一次耶?”祖师曰:“如今日之盛会,固一年一次。上帝又每年自召后夔奏乐四次,并有小会二次,一则五教之师,一则供奉内廷之人,如吾地所谓翰林院是也。”某生问:“吾地但闻有三教,而此有五教,何也?”

  祖师曰:“孔子为儒教之师,其道默契帝心,最为颠扑不破,虽亘千万古,统千万地球,皆不能易也。佛氏、老氏皆窥见圣道之一偏,所谓失之毫厘,差以千里,然亦未可尽废。佛老之前,本有杨、墨。杨氏近于老,墨氏近于佛,而又各有不同,当时为孟子所辟,其道固已熄矣。然杨子之书虽无传,后世有山林隐逸独善其身者,实杨氏之学也。墨子学虽有弊,而救世之心无穷,自知其道不能行于中国。当时泰西鸿荒初辟,教化未行,乃请于上帝,愿生此土,遂降为耶稣。欧美两洲,皆崇其教。盖圣教不能骤及,得此以维持绝域之人心者几二千年,其功自不可没。虽其形迹又与墨氏之教稍殊,然其原实出于墨氏之学。至天主教实已悖耶稣之旨,尤为彼教之异端,不可同年语也。夫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虽到九重天外,恐不出五教之范围矣。”

  某生问:“谟罕默德之教所行广远,亦与耶稣相埒,何以不在此列?”祖师曰:“回教阴鸷悍戾,专尚诈力,究属魔道‘其焰将熄矣。今到夜半,游人已散,姑勿多谈。吾导汝往翰林院一访诸贤,待到天明即可送汝归也。”于是复御微风而行,过一甲第,巍如宫殿。祖师指曰:“此孔子及诸大儒所居也。”其左右两旁院稍低,指左院曰;“此释迦牟尼及诸菩萨所居也。”

  指右院曰:“此吾师老子及诸仙所居也。”指又左一院曰:“此自占山入隐士所居也。而杨子亦在其中。杨子并不能为此教之首,不过推阐其说耳,且其道力逊于许由等远矣。’指又右一院曰:“此墨子,即耶稣所居也。”某生望见中殿之上瑞气罨护,加黄云缭绕,与月华争辉。左右两院,则云气作紫色。再左右两院,云气作淡红色云。又至一处如衙署者,入一总门,则其内又有千门万户,各自为一署。祖师历指数署曰:“此第二层天人所居也。”又历指数署曰:“此第三层天人所居也,皆非汝所能知。”

  步行良久,导进一署,其内亦有广厦千余间,一院甚大,诸人皆在此纳凉玩月,吹竹弹丝,宾朋既多,不相闻问。祖师与某生径自入座,而一一指示其人,大抵博收总揽,文武兼资,如容成、大挠、伶伦、隶首、羲和、仲叔、唐都、洛下困、李纯风、僧一行、郭守敬之推步及律算;晏婴、羊舌肝、东方朔之博辩,屈原之辞,庄周、枚乘、贾谊、刘向、韩愈、柳宗元、李翱、欧阳修、曾巩之文;宋玉、司马相如、扬雄、张衡之赋置曹植、左思、郭璞、李白、杜甫、苏轼、黄庭坚、高启之诗,及离娄之明,师旷之聪,垂殳、肵伯与公输般之巧;詹何之钓;弈秋之弈,养由基之射,宜僚之丸;瓠巴之瑟,伯牙、蔡邕、嵇康之琴;孙登之啸;顾恺之、吴道子、张僧繇、倪瓒,唐寅之画,王羲之、褚遂良、虞世南、欧阳询、柳公权之书法;张旭之狂草;凡有专长无不毕集。旋又导至一院,见室中书籍汗牛充栋,排列长案,秉烛钞写如书吏者约千余人。

  祖师曰:“上帝欲搜罗十万地球之史事,辑为成书。命左史倚相、左丘明、司马迁、班固四人为总纂,郦道元、刘知几、杜佑、刘恕、范祖禹、刘版、宋祁、马端临等十余人为分纂,并有供事三千余人分班轮写。然方言文字之各殊者,不下九百余万种,翻译已大不易,所以开办将二千年,尚难告成口四君亦为此事所縻,未及降生,吾地久无良史才,职是之故。”某生偶取案上一册翻阅,皆虫书鸟篆,竞不能辨一字。祖师曰:“天明矣!”遂寻原路而行,展袖使某生入其中,阅二时许,仍还王屋山之神祀。某生见一人形骸与己无二,奋力合之,遂蹶然而起,恍然如一大梦。祖师笑曰:“此游乐乎?吾去矣!”纵行数步,忽已不见。某生复游幕阅十一年,果无疾而终。

  上篇诛奸谀于已死,此篇发潜德之幽光,非二十四史烂熟于胸中,断不能如此平允的当。两篇虽由佛家地狱天堂之说,推阐而出,然意义宏阔,理解澄莹,实有佛氏所未发挥者。此篇处处归到中和,并无佛经偏驳艰深之弊。前后约六千余字,融会贯通,思议展拓超迈,均为前人所未及。观其点缀情景,令人穆然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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