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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贞后五则(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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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帝以游冶致疾,遂夭其年。时皇后虽有孕,尚无他皇嗣。两宫皇太后议立新帝于养心殿,王公大臣宗室等咸在。慈安本属意恭王之子,欲于会议发表己意,然讷于口,期期未可也。慈禧即儳言曰:“皇后虽已有孕,不知何日诞生。皇位不能久悬,宜即议立嗣君。”恭王抗声曰:“皇后诞生期当不久,应暂秘不发丧。如生皇子,自当嗣立;如生女,议立新帝未晚也。”众似赞同此议,慈禧曰:“不可。今南方未靖,中朝无主,何以安镇人心?国本动摇,良非细故。”军机大臣皆称是。 慈安至此,始不得不言,乃曰:“据我之意,恭王之子可以承袭大统。”恭王闻之,叩首言不敢。慈安简单之词气,遂为所沮。在恭王谦退不敢,而慈安又久慑于慈禧,一语才发,其气顿馁。慈禧目无全牛,知此事可以力取,方顾问宗室载淇。慈安乘势又言曰:“依承袭之正序,应立溥伦为大行皇帝之嗣子。”溥伦者,载淇之子也,载淇亦叩首言不敢。慈禧正色曰:“姑舍是,尔为弈譓后,乃继冢嗣者,于前史有此例乎?”恭王沈吟曰:“明之英宗为然。”慈禧本熟于史事,乃曰:“此例不祥。英宗之立,乃孙妃欺主之行为。且英宗在位时,国家不宁,曾为蒙古军队所执。其后回国,国中已立其弟。经历八年,乃更夺之。”语次,转谓慈安曰:“据我之意,当立弈譓之子载湉。宜速断,不可延误。”慈安默然,意似不可,而难于启齿。恭王独勃然作色曰:“立长一节,独可岸然不顾耶?”慈禧曰:“苟不决,可以投名之法定之。”慈安亦颔之,絶无异言。于是各拈阄入一小匦中,及揭晓,则醇王等投溥伦,有三人投恭王之子,其余皆如慈禧意。盖慈禧逆知其党必占优胜,事前早有预备,临时故示人以公允耳,慈安犹以为天意也。 慈禧既立光绪帝,权力浸炽,驯至公然与诸伶谈燕,恬不为怪,惟尚不敢使慈安知。旋婴疾不视朝,历久未痊。慈安念其有决择才,辄往就商,且藉存问以联络情谊。 一日尚早,慈安驾忽至,侍御皆出不意,未及报知,慈安亦摇手,禁勿声。盖体恤病者,恐其惊扰也。将履寝室,帘幕沉沉,似闻气息如乳腥,亦不之辨。既入,慈禧横卧榻上,一男子似伶人服装者,为之抚肤捶腰,意甚狎亵。慈安本不易怒,至是目睹怪现状,不觉气愤填膺,勃不可遏,立斥内监曳伶人出,厉声数慈禧之罪,且曰:“吾受先皇帝遗诏,本应翦除,顾念尔才堪臂助,且情如姊妹,何忍下此辣手?今尔乃不恤人言至此耶?不速改,吾终不能以私情废公义。”语未毕,慈禧涕泗交颐,长跽乞命,慈安亦涕泣良久。慈禧矢言改悔,苟萌故态,愿膏斧钺。慈安以为恳挚,反劝慰之,立命赐伶人死。伶人者,金姓,后于慈禧没后,其家人始敢泄其详也。 相传慈禧久病,实系生育血崩,医治均罔效,后得吉林省所贡人参数枝,巨如婴孩者,煎汤服之,始奏霍然。而金伶之案,实发于其将痊时也。自是慈安以为慈禧必感予之不杀,改过自新,且可热心助予治理;而慈禧则以为彼乃发我之覆若此,我不先声夺人,制其死命,后此尚有我自由地步耶。于是极恶至惨之剧出矣。 先是,慈安喜小食,常以点心盒自随,觉饥则任意取食,其间糕饼、饽饽、寒具之属罔不备。慈禧窥之稔,乃乘间言有膳夫能制小食,颇极精致,愿献薄物,求太后鉴赏。慈安以为爱己,喜而受之。既食,适值召见军机之期,遂出坐朝。是时光绪辛亥春三月十日也,进见者为枢府王大臣恭亲王弈欣、大学士左宗棠、尚书王文韶、协办大学士李鸿藻等。俱言确见慈安御容和怡,无婴疾色,但两颊微赤,状如半醺,亦不以为异也。军机诸臣退,已午后四钟,内廷忽传孝贞太后崩,命枢府诸人速进议,诸大臣惊骇欲絶。故事:凡帝、后疾,传御医,先诏军机悉其事,医方药剂,悉由军机检视。今突如其来,既未传医,更无方剂,自当疑怪。 诸臣入至慈安宫,见慈禧坐矮椅,目视慈安小殓,且从容自语曰:“东太后向无疾,日来未见动静,何忽暴变至此?”语时,微作泣声。诸臣皆顿首慰解,絶无一人敢诘问病状者。恭王亦畏慈禧之焰,至是皆噤若寒蝉,草草成丧礼而已。凡后妃毙,必传戚属入内瞻视后,始小殓。此例行之已久,独慈禧后不令人召钮钴禄氏椒房之族入宫,群臣亦无敢一言者。盖慑于慈禧之威,或甘为死党者甚伙也。 噫!东宫太后之尊,而一旦为人致毙,如刲羊犬,无片纸只字为讼冤者。于以觇慈禧之势力,亦可卜清祚之将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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