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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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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得富贵福泽,天主张,由不得我;要做贤人君子,我主张,由不得天。 为恶再没个勉强底,为善再没个自然底。学者勘破此念头,宁不愧奋? 不为三氏奴婢,便是两间翁主。三氏者何?一曰气质氏,生来气禀在身,举动皆其作使,如勇者多暴戾,懦者多退怯是已。二曰习俗氏,世态即成,贤者不能自免,只得与世浮沉,与世依违,明知之而不能独立。三曰物欲氏,满世皆可殢之物,每日皆殉欲之事,沉痼流连,至死不能跳脱。魁然七尺之躯,奔走三家之门,不在此则在彼。降志辱身,心安意肯,迷恋不能自知,即知亦不愧愤,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间,与两仪参,为万物灵,不能挺身自竖而倚门傍户于三家,轰轰烈烈,以富贵利达自雄,亦可怜矣。予即非忠藏义获,亦豪奴悍婢也,咆哮踯躅,不能解粘去缚,安得挺然脱然独自当家为两间一主人翁乎!可叹可恨。 自家作人,自家十分晓底,乃虚美熏心,而喜动颜色,是为自欺。别人作人,自家十分晓底,乃明知其恶,而誉侈口颊,是谓欺人。二者皆可耻也。 知觉二字,奚翘天渊。致了知才觉,觉了才算知,不觉算不得知。而今说疮痛,人人都知,惟病疮者谓之觉。今人为善去恶不成,只是不觉,觉后便由不得不为善不去恶。 顺其自然,只有一毫矫强,便不是;得其本有,只有一毫增益,便不是。 度之于长短也,权之于轻重也,不爽毫发,也要个掌尺提秤底。 四端自有分量,扩充到尽处,只满得原来分量,再增不得些子。 见义不为,立志无恒,只是肾气不足。 过也,人皆见之,乃见君子。今人无过可见,岂能贤于君子哉?缘只在文饰弥缝上做工夫,费尽了无限巧回护,成就了一个真小人。 自家身子,原是自己心去害他,取祸招尤,陷于危败,更不干别个事。 六经四书,君子之律令。小人犯法,原不曾读法律。士君子读圣贤书而一一犯之,是又在小人下矣。 慎言动于妻子仆隶之间,检身心于食息起居之际,这工夫便密了。 休诿罪于气化,一切责之人事;休过望于世间,一切求之我身。 常看得自家未必是,他人未必非,便有长进。再看得他人皆有可取,吾身只是过多,更有长进。 理会得义命两字,自然不肯做低人。 稠众中一言一动,大家环向而视之,口虽不言,而是非之公自在。果善也,大家同萌爱敬之念;果不善也,大家同萌厌恶之念,虽小言动,不可不谨。 或问:“傲为凶德,则谦为基德矣?”曰:“谦真是吉,然谦不中礼,所损亦多。”在上者为非礼之谦,则乱名份、紊纪网,久之法令不行。在下者为非礼之谦,则取贱辱、丧气节,久之廉耻扫地。君子接人未尝不谨饬,持身未尝不正大,有子曰:“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孔子曰:“恭而无礼则劳。”又曰:“巧言令色足恭,某亦耻之。”曾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何尝贵傲哉?而其羞卑佞也又如此,可为立身行己者之法戒。 凡处人不系确然之名分,便小有谦下不妨。得为而为之,虽无暂辱,必有后忧。即不论利害论道理,亦云居上不骄民,可近不可下。 只人情世故熟了,甚么大官做不到?只天理人心合了,甚么好事做不成? 士君子常自点检,昼思夜想,不得一时闲,郄思想个甚事?果为天下国家乎?抑为身家妻子乎?飞禽走兽,东鹜西奔,争食夺巢;贩夫竖子,朝出暮归,风餐水宿,他自食其力,原为温饱,又不曾受人付托,享人供奉,有何不可?士君子高官重禄,上藉之以名份,下奉之以尊荣,为汝乎?不为汝乎?乃资权势而营鸟哭巿井之图,细思真是愧死。 古者乡有缙绅,家邦受其庇荫,士民视为准绳。今也乡有缙绅,增家邦陵夺劳费之忧,开土民奢靡浮薄之俗。然则乡有缙绅,乡之殃也,风教之蠹也。吾党可自愧自恨矣。 俗气入膏肓,扁鹊不能治。为人胸中无分毫道理,而庸调卑职、虚文滥套认之极真,而执之甚定,是人也,将欲救药,知不可入。吾党戒之。 士大夫居乡,无论大有裨益,只不违禁出息,倚势侵陵,受贿嘱托,讨占夫役,无此四恶,也还算一分人。或曰:“家计萧条,安得不治生?”曰:“治生有道,如此而后治生,无势可藉者死乎?”或曰:“亲族有事,安得不伸理?”曰:“官自有法,有讼必藉请谒,无力可通者死乎?”士大夫无穷饿而死之理,安用寡廉丧耻若是。 学者视人欲如寇仇,不患无攻治之力,只缘一向姑息他如骄子,所以养成猖獗之势,无可奈何,故曰识不早,力不易也。制人欲在初发时,极易剿捕,到那横流时,须要奋万夫莫当之勇,才得济事。 宇宙内事,皆备此身,即一种未完,一毫未尽,便是一分破绽;天地间生,莫非吾体,即一夫不获,一物失所,便是一处疮痍。 克一分、百分、千万分,克得尽时,才见有生真我;退一步、百步、千万步,退到极处,不愁无处安身。 事到放得心下,还慎一慎何妨?言于来向口边,再思一步更好。 万般好事说为,终日不为;百种贪心要足,何时是足? 回着头看,年年有过差;放开脚行,日日见长进。 难消客气衰犹壮,不尽尘心老尚童。 但持铁石同坚志,即有金钢不坏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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