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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量类4


  ◎彭定求锯楼柱

  乾隆时,彭定求家中建楼,已立柱矣,有友过访,述堪舆家言,谓楼太高,固无碍于本宅,第未免有碍邻家耳。彭曰:“此甚易,将柱锯去尺许,即无碍。”友曰:“公自筑楼,当自谋安适,何必为邻计?”彭曰:“楼稍卑,尽可安居,何必妨及邻家。”竟锯去之。

  ◎刘纶被人呼名

  乾隆时,常州某太守颇锋厉,一日,呵殿出门,闻途人有直呼其名者,大怒,饬役锁拏,绁之回署,系于狱。时武进刘绳庵相国纶方读《礼》家居,微闻其事,适太守往谒之,坐定,语之曰:“此地愚民不谙体制,我有时外出,人皆呼我为刘纶也,亦听之耳。”太守爽然,回署立释之。

  ◎刘宾门罢潘姓输鱼

  渔家多畜鸬鹚以捕鱼,湘潭潘某,明末时,官武弁,隶统兵官同邑刘髦嗣部下。一日,犯令当诛,刘惜其勇,曲宥之。后战死,子孙以渔为业,然皆感刘恩,每年开网,凡三日内所得鱼,悉以输刘。乾隆朝,刘族益繁,潘仍照常供应不稍衰也。至刘之五世孙宾门太史时,始罢其馈以全祖德。

  ◎姚立德协守东昌之镇静

  乾隆甲午,山东王伦之乱,姚立德方官河督,值东抚徐绩剿匪不克,退驻东昌府城,姚与之协筹守御。府东门外人烟辐辏,为南北往来水衢,匪传檄某日攻城。先一夕,东厢火起,徐疑匪至,登城,促令放炮。姚曰:“事未得实,万有一误,则城外生灵涂炭,民心惶变,恐失城不待贼至矣。”相持不已。徐欲手自然火,姚从后掣其肘。未几,报至,则民居失火,非匪也。徐揖谢姚,姚曰:“君志在急灭贼,不暇思耳。”人服其雅量。

  ◎雷翠庭恕茶迟至

  宁化雷翠庭副宪鋐立朝謇谔,贞介绝尘,其雅量亦不可及。家居时,客至,三呼从人捧茶来,未应,雷怡然。或问之,曰:“若辈在吾家,廪给薄,自懈于趋承耳。”

  ◎某方伯有一字师

  乾隆时,其方伯莅浙,见文牍有“鳖子亹”三字,投牍于地曰:“此明明是亹字,何得误读为门耶?”一吏从容拾牍,援《大雅·鹥凫》之说以进曰:“旧注亹音门,谓水流峡中,两峰如门也。”方伯怃然曰:“微子,几误乃公事!子即吾一字师也。”

  ◎吴谷人任人负桌

  钱塘吴谷人祭酒锡麒,乾隆乙未通籍,时其家适以中元延僧放焰口,事毕,仆携杂物进内,有供寒林大士之半桌尚置门外,偷儿乘间窃负而去。仆出求桌,不得,询诸人。吴方默坐厅事,应曰:“适见一人负去矣。”仆曰:“何不呼?”吴曰:“其人已负去,呼之,奈若人何?”

  ◎沈文悫购物不论价

  长洲沈文悫公德潜官至礼部尚书,以诗受知高宗。少时家贫,不蓄僮仆,晨必携一筐,自购物于市。售者索值若干,悉照给,不稍与争。久之,市人知其宽厚,亦无有敢欺之者。

  ◎董文敏不念旧恶

  上元董文敏公教曾以乾隆丁未通籍,当未第时,贫甚,举拔贡,入都朝考,徒步襥被,自负而往。至邗上,遇一舟,时尚热,力惫,求附载。榜人为请于舱中客,许之。董坐舵旁,朝夕朗诵不辍。榜人私语舱中为巨绅某公子兄弟甲乙赴京应试者,勿相扰。董读如故。舱中客方以饮酒度曲为乐,果厌之。两少年出,呵问:“尔何人?”具述名姓,并言将应试,遽嗤之曰:“尔寒乞如是,亦欲赴试求名耶?”狎客等从而和之。

  董不能堪,负气奔岸,又走数百里,勉赁小车抵都,朝考列二等,授小京官。旋乡会试联捷,中探花,授职编修,数年京察,由监司洊擢四川布政使。某公子甲方以贰尹同官一省,忆及前事,不自安,谋引退。董闻之,召之入见,好言慰之。询其弟乙,则已死,乃笑语之曰:“韩信不雠胯下之辱,余岂不逮古人,勿以往事介怀也。”此事尝于为闽督时自述以戒人,且云:“当时以负重徒步远行,至今左膊逢阴雨时辄酸痛也。”

  ◎董文恭宥窃珠奴

  富阳董文恭公诰,未冠成进士,入直枢府几四十年。和珅当轴,谦冲自居,不为用。仁宗亲政,宠眷日隆,终身无过,时人贤之。尝有上赐朝珠,价值数万,一旦失之,绝不介意,但责有司捕治。后知为奴所盗,因训之曰:“余待汝甚厚,何得为此不肖事?使余逐汝,终身无倚矣。”仍令服役。奴感终身,及董薨,以身殉。

  ◎黄南熏以屋地假人

  嘉庆甲子,嘉善大水,米价骤腾,县官令行平粜。时众多避匿,黄南熏封翁凯钧独以身倡,大暑烈日,持盖步行,按户之上下,定米之多寡,罔有漏失,全活甚伙。尝以屋旁隙地假人,其后久假不归,且加辱焉,南熏笑置不问。又买邻人之屋,而其屋已先出赁为商店,虑其它徙失利,券垂成,毁之。

  ◎李翁谓金镕有耗

  乌程新市镇李翁饶于资,将嫁女,出赤余数斤,召匠制奁具。制毕,权之,几少其十之二,举室大哗,谓匠窃金,议欲褫其衣而搜之。匠初亦哓哓置辨,已而面赤不发一言。适翁自升至,笑曰:“金就镕,岂无耗。”以好言慰匠,遣之。匠归,其夕即死。盖匠实窃金,每夕必携少许归。

  是日亦藏少许于身,闻将搜之,亟纳于口,而不图争辨时误吞之也。设非翁置而不校,则匠死于翁家,而其家且执以兴讼矣。

  ◎徐华亭自引咎

  徐华亭督学浙江,生员某文中有“颜苦孔之卓”句,华亭批其语曰“杜撰”,置之三等。洎发落日,生员乃面陈曰:“颜苦孔之卓,出自扬子《太玄经》,非生员杜撰也。”华亭即起立曰:“本部院以侥幸太早,未读古书,予之过也。”即改为前列,俾附一等末。

  ◎蔡西斋承认为老头儿

  蔡西斋,名鸿业,道光庚寅,以奉讳罢官。家居之暇,辄荷衣箬笠,徒步田野,与二三老农课睛雨,话桑麻,人不知其为二品贵官也。某抚遣使送牍,使叩门,遇一老人方薙草,因呼之曰“老头儿”,辄应之。问以蔡大人第宅所在,老人指点之。及请见,则大人即薙草之老人也。使叩头请罪,笑掖之起,厚犒而去。

  ◎李复轩予偷儿以钱

  有偷儿潜匿李复轩家中堂之长案下,复轩见之,不明言,与其妇归佩珊在堂中吟诗,迭相赓和。夜半,复轩令偷儿出,邀之食粥。偷儿大骇,叩头不已。复轩给以钱二百文,戒之曰:“此后当为好人。”偷儿感之,后遂改行。

  ◎某封翁呼树上君子

  某封翁富而好德,某岁除夕,出厅事莅家燕,二婢执烛前导,过中庭,翁仰见树杪有人,即止不进,告二婢曰:“汝等留烛于亭,吾愿留此独酌,速移樽至。”既,翁屏退家人,仰树呼曰:“树上君子,此间已无外人,盍下,且畅饮耶!”树上人闻之,战栗几坠。翁曰:“毋恐,老夫岂忍执人者。”其人乃下,叩首称死罪。翁

  视之,邻人也,相将入亭,先酌之三杯,曰:“汝所需若干?”邻人泣告曰:“小人有母,遇年荒,无以卒岁,素谂翁家富有,故行此不肖事。今既不罪,尚敢他望耶?”言已,声酸嘶。

  翁曰:“不能周济邻居,以至为非,老夫之过也。今酒殽尚温,汝其饱飡,当以三十金畀汝。卒岁之余,小作贸易,可度日矣。勿再为此。他人不汝恕也,且陷老母于不义。一成为盗,没齿不能掩盖,其奈何!”

  食已,乃予银,并布裹食物,送之墙下,曰:“归遗尔母。汝仍出此,勿使我家人知之,余亦终勿告人也。”邻人俟母卒,弃家为僧,苦志虔修,为西湖灵隐寺方丈。闻翁死,千里赴丧,哭不成声,且自言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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