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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侠类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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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南枝潘次耕葬徐昭法 戴南枝游吴门时,年七十余矣。苍颜古貌,幅巾方袍,谈论娓娓。喜吟咏,能作径寸八分书,吴人传客之。徐昭法性行高峻,平居阖户,不见一人,特与南枝相得,称老友。昭法暮年丧其子文止,欲自营葬地,以告南枝。南枝曰:“堪舆家言人人殊,且君无力延致。吾粗明此术,当为君求之。”昭法因言其先文靖公葬阳山,吾不欲离其侧,勿求诸他所。南枝乃芒鞋箬笠,循阳山左右求之,久乃得一地,地属诸大姓,购之不得。 康熙甲戌,昭法没,自后仅一嫠妇,一孤孙,饘粥不继,谋葬之于祖茔而族人不可。南枝曰:“吾已为任此事,不得地,一日不了。”于是买小舟,徧历诸村,舟所不能至者,徒步跋涉,风餐水宿,无间寒暑。然南枝素不为人相地,人亦无以是烦之者,独为昭法营度,费皆自任之。经年,乃得地于邓尉之西真如坞,以告潘次耕曰:“地甚佳,又在梅花深处,与高士相宜。地价须三十余金,无所出。”次耕乃先以十金成券,余将徐图之。会次耕有黄庐之游,南枝募于人,无应者,乃矢愿卖字以买地。 南枝故善八分书,然非其人多不应,得者必厚酬。至是,榜于门,书一幅止受银一钱,人乐购之。赀稍稍集,又相旁地之当买者并买之,凡四十余金,而地毕入。及次耕远游归,惊喜过望。盖吴下营葬,惟卜地最难,地师既鲜良者,薄有名,即高自标置,丧家具舟舆,备饮馔,以偕往,或三四年不能得一善地。既得之,次耕任葬费,间有助者,又费七十余金,而昭法得葬矣。南枝复为之培土栽树,伐石立表,又费三十余金。 南枝酷贫,寓无隔宿炊,冬月常衣绤。其求地也,目之所营,神之所驰,无往不在是。黧面茧足,彷徨山谷中,不知疲瘁。其卖字也,铢积寸累,悉归之地,不妄费一钱,一苍头不能忍饥辄辞去。寄食僧舍中,语及昭法必流涕,人多笑其迂,讥其愚,终不悔也。 ◎吴鸿锡待噶尼布诸孤 噶尼布卒而诸孤幼,夫人以哀毁得狂疾,长子和顺甫七岁,次和鼐六岁,次和麟五岁。吴鸿锡独力治丧事尽礼。然尼布新丧,族中诸豪与隶人之悍者,视眈欲逐,将蚕食其家。鸿锡信行素孚,又材武,谕以义,慑以威,咸莫敢如何。家故不及中人资,鸿锡精心计,权子母,岁入恒倍,日以饶。延良师课之,饮食必亲馈,业稍进则顿首谢。三子感之,益尽力。又亲教三子以满书,稍长,并为娶名族女。 鸿锡尤谨于礼,终日具冠带不怠,司捆以妇人。岁时庆祝,必盛衣冠,率诸僮仆入执事,事毕,亲率以出,中外肃然。和顺年十六,有忌之者令为护军,将困苦之。每番直,鸿锡辄佩刀以从,夜直,则露坐终夕,人莫敢加害。顾念非通仕籍无以免厥役,而尼布故交无能相援者,大学士阿兰泰虽尝同仕兵部,又以事相失。鸿锡独谓阿公长者可以义动也,日率三子候门外。兰泰廉得其情,果恻然,问:“诸子习满书乎?”曰:“皆习。”“孰最优?”曰:“顺优。”兰泰诺,以中书用之。既而首辅索额图欲以用其族子,鸿锡即为书,言和顺孤苦状,伺索出,跪而上之。索大怒,掷书去,不顾。鸿锡跪其门五昼夜,水浆不入口,困垂毙。索大惊,抚之曰:“世乃有义烈如子者乎?吾用顺矣。”顺就内阁试,果补录。 乙亥,圣祖亲征厄鲁特,鸿锡勉顺曰:“国家有事,正臣子效命之秋,赤子发迹地也。”亟为治装,请从征,遂从大将军伯费扬古由西路进。鸿锡结束从行,方数日,家中宵小攘夺蠭起,使人追鸿锡还。乃泣谓顺曰:“吾不得偕行矣。虽然,死生,命也,战阵无勇,非孝即非忠,子必勉之。”怒马抵家,宵小亡匿,讫无事。而顺亦自力于矢石间,得功牌二,凯旋议叙,擢礼部主事。有约顺会饮者,以博具佐觞政,鸿锡知其为匪人也,拔刀冲坐,执其人,数之曰:“饮博非居官所宜,顺孤子,何得以此诱之?必杀汝。” 刀触席,声铿然,其人大呼乞命,叩头不已,使捽而去之,引顺归。或问:“人可杀乎?”鸿锡正色曰:“杀人者不过死耳,吾已许噶公,抚诸孤,而坐视其溺于燕朋,诚生不如死。吾死而诸孤知勉,则死贤于生矣。”然顺深感之,自是不复与燕会。 ◎蓝九廷为海烈妇鸣冤 康熙丙子冬,钱塘冯山公景行清和坊,避雪于其宗人之药室。有壮士,睅目丰颐,长不满八尺,而腰大九围,敝衣穿空,望见山公,欲前致辞。山公揖之以入,宗人举手歋歈曰:“公无然,此齐人也。”壮士惭而退。时雪霁,山公乃循街而走,追及壮士问之,则对曰:“余姓蓝,名九廷,山东人。少为粮船篙师,南北居货,贸易致千金,散与穷亲故立尽。子在台湾,就养之。今夏乘海船北归,至四明,遭风覆溺,攀木缘崖,乃得生,归而无资,以是行乞于杭市,得三金,可抵家矣。”山公怜而止之宿,醵钱告同志,事立办。 九廷乃大感,明日将行,至夕,山公饮之酒,酒酣,九廷拊膺叹息曰:“余亦尝读书了了明大谊,少昤却贿为烈妇申冤,人称义士。今不幸遭患乱,饥饿濒死,窃自念天道苟可知,决不死异乡,今果遇公,获济也。”山公因问烈妇为谁,对曰:“徐州海烈妇者是也。康熙丁未,烈妇坚拒旗军林九功夜穴舱强奸,自缢死节。方是时,余却九功贿鸣官。官来,出尸米中,色如生,衵衣穷袴,皆牢缀如裹革。” 言未既,山公离席鞠月氶巴,酌以三大觞,亦自觞曰:“冯景何幸见义士,吾故知君非常人,果然。且君非遭海风覆舟,予奚由见君,君亦奚由至吾前述三十年事?予将奋笔表君,使百世下知有篙师蓝九廷者为义士,则天道可知也。”九廷喜甚,罢酒就寝。鸡初鸣起,篝火磨墨,索山公书。书已,天亦明,九廷再拜去。 ◎陈卜年救葛承勋 鄞县葛管村征君之在明史馆也,性鲠直,人不可干以私。时明之辅相家子弟多以贿入京,求史馆诸总裁为先人作佳传。而管村适主崇祯长编,力格之,坐是出知五河县。史馆同人恨之未已,又令大吏以事致其罪,论死。 狱急,管村之子承勋前往救父,时陕中开赎例,管村之故人賫金五千两以与承勋,管村得赎免死。而承勋年少,陕中吏胥欺之,虽报额五千,蚀其半,未之上也。管村归,而陕抚咨浙抚,追赎金之未足者。 承勋至是大窘,计无所出。承勋之友陈卜年奋然曰:“达道有五,而君臣父子居其二。今管村有君臣之戹,承勋有父子之戹,徒以无朋友,使大伦灭其一,吾当偕行之。”然卜年亦贫甚,芒鞋布袜,即日束装,挟承勋去。又以被盗,尽丧其装,沿途乞食于所知者,得至陕。寻入京,再告急于个村之故人,人皆义卜年所为,复得金三千,卒事而归。 方卜年在途,承勋有过,辄流涕而扑之曰:“汝父当戹,汝敢若是?”然所以护其寒暑饥渴者,不翅慈母之于婴儿也。卜年,名坊,鄞县人。 ◎李延昰临死赠物于友 康熙丁丑十一月,朱竹垞至平湖,访李延昰,而已疾革。视之,犹披衣起坐,出所著《南吴旧话录》《放鹇亭集》以付朱,且命弟子以藏书二千五百卷畀焉。 余若平居之玩好,一瓢一笠,一琴一砚,悉分赠友朋。越二日终,遗命弟子用浮屠法,盛尸于龛,焚其骨,瘗之塔。 ◎张瑛听人赎田 张瑛,字玉采,汾阳人。家素饶,每岁杪,辄出粟周乡邻。康熙丁丑,饥,既出财粟以助振矣。而振所不及,有持田契求售以踵门者,皆自贬其值,第如其愿售之,价视平时,盖不及十之二,于是得田且千亩。 明年大熟,瑛乃榜示各村曰:“愿赎者听。”匝旬,悉赎之以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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