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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讼类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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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新郎失踪案 康熙初,孙某为德州牧,尝鞫一奇案。初,村人有为子娶妇者,新妇入门,戚里毕贺。饮至更余,新郎出,见新妇炫装,趋转宅后,疑而尾之。宅后有长溪,小桥通之,见新妇渡桥径去,益疑,呼之不应。遥以手招婿,婿急趁之,相去盈尺,而卒不可及。 行数里,入村落,妇止,谓婿曰:“君家寂寞,我不惯住,请与郎暂居妾家,数日便同归省。”言已,抽簪扣扉,轧然,有女童出应门,妇先入,不得已,从之。既入,则外舅外姑皆在堂上,谓婿曰:“我女少娇惯,未尝一刻离膝下,一旦去故里,辄戚戚。今偕郎来,甚慰系念。居数日,当送两人归。” 乃为除室,牀褥备具,遂居之。家中宾客见新郎久不至,共索之,室惟新妇在,不知婿之所往。由此遐迩访问,略无耗息,翁媪零涕,谓其必死。将半载,妇家悼女无偶,遂请于村人父,欲别醮女。村人父益悲,曰:“骸骨衣裳,无可验证,何知吾儿遂为异物?纵其奄丧,周岁而嫁,当亦未晚,胡为如是急也?”妇父益衔之,讼于庭。孙怪之,判令待以三年,存案遣去。村人子居女家,家人亦相忻待,每与妇议归,妇亦诺之,而因循不自行。积半年余,心不安,欲独归,而妇固留之。 一日,合家遑遽,似有急难,仓卒谓婿曰:“本拟三二日遣夫妇偕归,不意仪装未备,忽遘闵凶,不得已即先送郎还。”于是送出门,旋踵急返,周旋言动,颇甚草草。方欲觅途行,回视院宇无存,但见高冢,大惊。寻路急归,至家,历言端末,因与投官陈诉。孙拘妇父谕之,送女于归,始合巹焉。 ◎青州诗扇案 青州范小山以贩笔为业,行贾未归,妻贺氏在家,为盗所杀。是夜微雨,泥中遗诗扇一握,乃王晟所赠吴蜚卿者。晟不知何人,吴为益都富人,与范同里,平日颇有佻达之行,故里党咸信之。郡县拘质,坚不伏,而惨被械梏,遂以成案。驳解往复,历十余官,更无异议。吴亦自分必死,嘱其妻竭所有以济茕独,有向其门诵佛号千者,给絮袴,万者结絮袄。于是乞丐如市,佛号声闻十余里,因而家骤贫,惟日货田产,以给赀斧。阴赂监者,使市鸩。夜梦神人告之曰:“子勿死,曩日外边凶,目下内边吉矣。”再睡,又言,以是不果死。 无何,祥符周栎园侍郎亮工方为登莱青道,虑囚至吴,若有所思,因问:“吴某杀人何据?”范以扇对。周熟视扇,便问王为谁,范云不知。又将爰书详阅一过,立命脱其械,自监移之仓。范力争,怒曰:“而欲妄杀一人,便了却耶?抑将得雠人而甘心耶?”众疑周私吴,即莫敢言。周标朱签,立拘南郭某肆主人。主人惧,罔知所以,至则问曰:“肆壁有东莞李秀诗,何时题耶?”答曰:“旧岁提学按临,有二三秀才,饮醉留题,不佑所居何里。”遂遣役至日照拘李。数日李至,怒诘曰:“既作秀才,奈何谋杀人?” 李顿首错愕,但言无之。周掷扇下,令自视,曰:“明系而作,何诡托王晟?”李审视云:“诗果某作,字实非某书。”曰:“既知汝诗,当即汝友,谁书者?”李曰:“迹似沂州王佐。”乃遣役拘王,王至,诃之一如见李状。王言此益郡铁商张成索某书者,王其表兄也。周曰:“盗在此矣。”执张至,一讯遂伏。 先是,张窥贺美,欲挑之,恐不谐,念托于吴,必人所共信。故伪为吴扇,执而往,谐则自认,不谐则嫁名于吴,而实不期至于杀也。踰垣入,迫贺,贺以独居,常以刃自卫。既觉,捉张衣,操刀而起,张惧,夺其刀,贺力挽,令不得脱,且号。张益窘,遂杀之,委扇而去。吴始悟“里边吉”乃“周”字也,然终莫解其故。 后邑绅乘间请之,周笑曰:“此甚易知。细阅爰书,贺被杀在四月上旬,是夜阴雨,天气犹寒,扇乃不急之物,岂有忙迫之时反携此以增累者?其嫁害可知。向避雨南郭,见题壁诗与箑头之作口角相类,故妄度为李,果因是而得真盗,幸中耳。” ◎沂州王氏女孕儿案 王成,沂州县胥也,家距县署二三里,以差务冗,辄不得返。家有妻一妹一,夙和好,炊爨缝纫之事,更相为役。一日,成奉差往郯城,过家门,入焉,则妻方淅米于庭,妹方制衣于室。成曳妻入卧闼,以久旷两不自制,遂据榻淫焉。 时当夏昼,妹以兄归,当煮饭款之,辍所业,就井旁携米入厨,复奔而告嫂,请具膳方略,则二人方裸而有事,妹默然出走。成事已,遽行。姑嫂炊饭饱餐,姑以所见诘嫂,嫂具告之。姑年方及笄,情窦初开,聆嫂言,颇领会。嫂又以成匆匆去,未畅其欲,偕姑入卧闼,现身说法。而两阴相合,夫之余精,流入姑之生殖器焉,逾数月,经闭腹高,遂成孕。 姑已受同邑陈某聘,婚有日矣,为舅所闻,疑而控之官。官讯姑,不承,讯嫂,亦不承。时成亦就讯,以为职业虽卑,而家无男子,妻贤淑,妹幽娴,断无意外事,亦不承。案悬数月,姑果育男,呱呱者在抱矣,百喙莫解也。陈索聘物及退婚据,嫂不言,姑亦羞欲绝,而成终疑之。 会新官李化龙至,李有廉能名,检旧卷,得是案,曰:“冤也。”提成至,莫以对,曰:“儿育乎?”曰:“育也。”曰:“奚乳?”曰:“别雇乳母也。”李令挈儿至,则柔若无骨。李曰:“得之矣。”鞫之,得其实,俱依不应得而为之事,依律治罪,照例取赎。判以儿给成收养,姑仍配陈某,两家不得复生异议,案遂结。 ◎阳谷血衣案 朱某,阳谷人。少年佻达,喜诙谑。以丧偶,往求媒媪,遇其邻人之妻,睨之美,戏谓媪曰:“适睹尊邻,风雅妙丽,若我续娶,渠可也。”媪亦戏曰:“请杀其男子,我为君图之。”朱笑曰:“诺。”更月余,邻人出责负,被杀于野,邑令拘邻保,鞫之,无端绪,惟媒媪述相谑之辞,以此疑朱。捕至,百口不承。 令又疑邻妇与私,搒掠之,五毒惨至,妇不能堪,诬伏。又讯朱,朱曰:“细嫩不任苦刑,所言皆妄,既使冤死,而又加以不节之名,纵鬼神无知,予心亦何忍乎?我实供可矣。欲杀夫而娶,皆我所为,妇实不之知也。”问:“何证?”答言:“血衣可证。”及使人搜之其家,不可得,又掠之,死而复苏者再。朱乃云:“此母不忍出证据以死我耳,待自取之。”因押归,告母曰:“予我衣,死也;即不与,亦死也。均之死,故迟也不如其速也。”母泣入室,移时取衣出,付之。令审其迹确,拟斩,再驳再审,无异词。 年余,决有日矣,令方虑囚,忽一人直上公堂,怒目视令而大骂曰:“如此愦愦,何足临民!”隶役数十辈将共执之,其人振臂一挥,颓然并仆。令惧,欲逃。其人大言曰:“我关帝前周将军也,昏官若动,即便诛却。”令战惧悚听。其人曰:“杀人者乃宫标也,于朱何与?”言已倒地,气若绝,少顷而醒,面无人色。及问其名,宫也,重挞之,尽服罪。盖宫素不逞,知邻人索逋而归,意腰橐必富,及杀之,竟无所得。闻朱诬服,窃自幸。 是日入公门,殊不自知。令问朱血衣所自来,朱亦不之知。唤其母鞫之,则割臂所染,验臂,刀痕犹未平也。令亦愕然。后以此被参揭,免官罚赎,羁留而死。 ◎新郑张某失赀案 长山石进士宗玉为新郑宰,适有远客张某经商于外,因病思归,不能骑步,赁手车,携钱五千,两夫挽载以行。至新郑,两夫往市饮食,张守赀,独卧车中。有某甲过,睨之,见旁无一人,夺赀去。张不能御,力疾起,遥尾之。入一村,又从之,入一门,张不敢入,自短垣窥之。甲释所负,回首见窥者,怒执之,指为贼,缚以见石,因言状。问张,张备述其冤,石以无质实,叱去之。 张窃谓官无皁白,石置若不闻,颇忆甲久有逋赋,但遣役严追之。逾一日,即以银三两投纳,石问金所自来,甲答质衣鬻物,皆指名以实之。石遣役令视纳税人有与甲同村者否,适甲邻人在,便唤入。石问;“汝即为某甲近邻,金所从来,当自知之。”邻人答不知。石曰:“邻人不知,必暧昧。”甲惧,顾邻人曰:“我质某物,鬻某器,汝宁闻之乎?”邻人曰:“然,固闻之矣。”石怒曰:“是必与某甲同盗,非穷治之不可。”命取梏械。 邻人大惧,曰:“我以邻故,不敢招怨耳,今刑及己身,何讳乎!彼实劫张某钱。”遂释之。时张以丧赀未归,乃责甲押偿。 ◎于清端折狱 康熙辛酉,永宁于清端公成龙督两江,按部至高邮。适巨绅家将嫁女,奁具甚富,夜被偷儿席卷而去,刺史无术。清端传令诸门闭,止留一门,放行人出入,吏目守之,严搜装载。又出示谕,阖城户口,各归第宅,候次日查点搜掘,务得赃物所在。乃阴嘱吏曰:“设有城门中出入至再者,捉之。” 过午,得二人,一身之外,无行装,曰:“此真盗也。”二人诡辩不已。令解衣搜之,见袍内着女衣二袭,皆奁物也。盖恐次日大搜,急于移置,而物多难携,故密着之而屡出也。 清端初为邑宰时,至邻邑,旦经郭外,见二人以牀舁病人,覆大被,枕露发,簪凤钗一股,侧眠牀上,有三四健男夹随之。时更番以手拥被,令压身底,似恐风入者。少顷,息肩路侧,又使二人更相为荷。清端过,遣隶回问之,云是妹疾垂危,将送归夫家。清端行二三里,又遣隶回视其所入何村。隶尾之,至一村舍,两男子迎之入,还白清端。清端询其邑宰:“城中得无有劫盗否?”宰云:“无之。” 时功令严,上下讳盗,故即被盗贼劫杀,亦隐忍不敢言。清端就馆舍,令仆访之,果有富室被强寇闯入,炮烙死矣。乃唤其子来,诘其状,子固不承。清端曰:“我已代捕,巨寇在此,非有他也。”子乃顿首哀乞,求为死者雪恨。乃往见邑宰,差健役四鼓离城,直至村舍,捕得八人,一鞫尽伏罪。诘病妇何人,盗供是夜同在勾栏,故与妓女合谋,置金牀上,令抱卧,至窝顿处,始瓜分。 人皆服清端之神。或问所以能知之故,则曰:“此甚易解,但人不关心耳。岂有少妇在牀,而容人入手于衾底者?且易肩而行,势甚重,交手护之,则知其中之有物矣。若病妇昏愦而至,必有妇人倚门而迎,今止见男子,并不惊问一言,是以确知其为盗也。” ◎捕朱光辅案 康熙朝,江苏巡抚韩世琦奏为明遗孽朱光辅与朱拱橺潜住松江泗泾龙珠庵,结党谋叛,知府张羽明发觉,获得周王伪宝、伪札、号旗并同谋各犯姓名。拱橺知事泄,将光辅托僧六如拥护,挺身而逃。 于是伪总兵金宗美、宗翰,伪游击陈山,伪粮道邵台臣,伪练兵官陈爵,伪书记胡文闿,伪仪宾赵十良等八十余人,皆凌迟,株连者无算。其实所谓总兵等者,悉市井小民,而光辅、拱橺之果有其人否,尚未可知,严缉竟不获。羽明欲图超迁,力兴大狱,未几,革职去。 ◎朱三太子案 张先生者,初不知其何许人也。康熙癸亥春,蓬莱李力远晤之于路氏筵次,见其丰标秀整,议论风生,因私询其从来,主人曰:“先生姓张,字潜斋,浙中名士也。学渊博,且工手谈,精音律,今为张氏西席,特邀之与会饮春酒耳。”是日宾朋杂沓,张与李情意殷殷,若素相识。越二日,投刺谒李,以绫质诗扇为赠,自是为文字之交者半载余。 一日,张忽过李,言欲附舟南行,来告别,家有数口,米薪悉出自居停,但月须钱千文为蔬菜资。李唯唯,乃按月遣送,如是者又半载余。乙丑,李赴春闱,旋归,知张已携眷南旋矣,自此不相问者十余年。丙子,李任饶阳县令,兼署平山,会噶尔丹叛,李措办军需,日无宁晷。张至饶访李,李无暇与谈,匆匆赆之。 丙戌季冬,李解任家居,张偕二子至,曰:“江左连岁水荒,不得已,就食山左弟子张岱霖家,今请求荐一馆以餬口。”李曰:“岁暮矣,他家来岁之馆,久已聘定。予有孙数人,皆童蒙,幸为不屑之教可乎?”张曰:“善。”因留居焉。亦时至岱霖家,旬日即旋。戊子初夏,四月初三日,李方与张弈,忽有营兵官役捕张之父子及李去。解至省城,抚军坐后堂,藩臬列左右,旁无一役。先问李曰:“尔读书为官,当知理法,何窝藏朱某为不轨事?”李曰:“予仅知读书,门外之事,亦不与闻,不知谁为朱某,予从不敢作犯法事。” 抚军曰:“汝家塾师为谁?”李曰:“塾师为张用观,南方人,二十年前,在东平州张家设帐,曾识之。前年十二月,其父子来吾家,谆言寻馆度日,予有孙数人,乃令从之读书。朱之不法事,实不知也。”抚军曰:“彼在南方姓王,山东姓张,汝不知乎?”李曰:“不知。”又唤张父子至,问曰:“汝何人?”曰:“吾乃先朝皇子朱慈焕,原封定王,事至今日,不得不说实情。” 又问曰:“汝何以在浙?”曰:“崇祯末年,流贼围京城,先皇将吾交王内官,匿民间。城破,王献之闯贼,闯又交杜将军。未几,吴三桂与大兵杀败流贼,各自奔逸,贼中有一毛将军,携吾至河南,弃马买牛,种地年余。当道查捕流贼甚急,彼遂抛吾而逃。时吾年甫十三,自往南行。至凤阳,遇老乡绅王某者曾为先朝御史,执手悲泣,留于其家,遂改姓王,偕其子同学读书。又数年而王病故,吾年十八九,乃渡江而南,投寺削发。后游浙,止一古剎,有余姚人胡姓,亦宦裔,偶来寺,与我谈经论文,大诧曰:‘子才学如此,何为流于空门?’乃延至其家,改易衣帽,劝蓄发。其室旁有小园半亩,茅屋数间,俾吾居其中,后又以女妻焉。此吾所以为浙人而曰王某也。”抚军曰:“今有江南两处叛案,皆称扶尔为君,恢复明朝,尔往浙中质之。”时四月初六日也。 当日,抚军将口供缮写题疏,即将张与李起解南行,骡轿四乘,解官数员,为东兖道萧某、抚标中军陈某、都司张某及守备千把等,率领马步兵数百,及沿途接者,日有千人。十四日至淮安,易舟。二十二日至杭州,在贡院质审,上坐者钦差少宰穆旦,次镇杭将军,次两江督,次浙闽督,次苏抚于,次浙抚王。问张曰:“汝是王士元乎?”张曰:“吾本姓朱,名慈焕,改名王士元,是实。”又问曰:“汝既为朱,某朝廷待汝不薄,何为谋反?”曰:“吾数十年来改易姓名,冀避祸耳。今上有三大恩于前朝,感戴不忘,何尝谋反?” 又问曰:“三大恩为何?”曰:“流贼乱我国家,今上诛灭流贼,与我家报仇,一也;凡我先朝子孙,从不杀害,二也;我家祖宗坟茔,今上躬行祭奠,命人洒扫,三也。况吾今年七十五岁,血气已衰,须发皆白,乃不反于三晋变乱之时,而反于清宁无事之日乎?且所谓谋反者,必占据城池,积草屯粮,招军买马,打造盔甲,吾曾有一于此乎?吾因年荒米贵,在山东教读度日,居近通衢,密迩京师,尚敢有谋反之事乎?”问官曰:“今有大岚山叛贼张某,口称保汝,何得强辨?”遂带张至。时李与张同在案前,问曰:“汝认谁是朱某?” 张熟视之,曰:“不认。”又问曰:“汝前供扶助朱某,今日何又不认?”张曰:“第假其名义以煽动人,实不相识。”又问李曰:“彼在汝家教读时,亦知其姓朱乎?”李曰:“知其姓张,且不知其姓王。”又问曰:“张在汝家将二年,汝岂不知?可实言。”李曰:“彼在我家,亦西宾耳,我曾为命官,先人曾受诰封,朋友重乎,君父重乎?我纵不知轻重,也知利害。我若知情,岂不藏之深山幽谷,而乃令居我家,在官道之旁,与城市亲知,饮酒作诗,人虽至愚,不至于此。”又问李曰:“汝言饮酒作诗,都是何类人?”李曰:“我尚不知,何况他人?东平汶上之士人,求其写册页及扇者不止一人,大人体皇上好生之心,亦不肯波及无辜之士。况山东至浙江,隔二三千里,南方之事,何从得知?今在台下,如对天颜,不敢一字虚伪。” 至是,上坐者谕臬司曰:“朱某、李某均非强盗,可将狱神庙收拾洁净,茶饭留心照管,委官看守。”是晚即宿狱庙。时有委员二人,一靳一陈,又有千夫长鲁姓者,豪爽人也,见朱、李而深敬之,朝夕谈笑,或对楸枰,或观杂传,聚饮欢歌,忘其身在囹圄中矣。月余,将东平州张某解到,遂提张、李同至后堂。张已先在,审官仍六人,问李曰:“张某供称朱某在汝署主稿,汝与朱深交,张仅有一面之识,然乎?” 李曰:“凡州县官主稿者,非刑名即钱谷,朱某只能作诗下棋,我请其主棋稿乎,主诗稿乎?彼时皇上亲征噶尔丹,我又代理平山两县,昼夜措办军需,朱某过饶,次日即行,送赆则有之,实无主稿之事。二十年前,彼曾在张家教读,眷亦在张家,彼时我方识之。张某,汝今在公堂上,须实言,天地鬼神,庸可欺乎!” 张语塞。又问朱曰:“汝识张否?”朱曰:“彼从我读书数年,是我之学生,岂不识之?”问官遂大怒,严刑究讯张某。既而江南解一和尚至,太仓奸僧也,素行不端,曾铸假印,伪造定王札符给与愚民,煽惑作乱。及提朱对证,又云不相识,惟与贼党叶某为异姓兄弟,而又缔姻盟,事犯于江宁,既被缉获,遂解杭。 迨部覆至,见判语云:“朱某虽无谋反之事,未尝无谋反之心,应拟大辟以息乱阶。细询李某,坚供不知情,然在伊家捉获,且住有年余,说不得不知情。合以知情而不出首之例,流徙三千里。”至是,遂以签发宁古塔定案矣。旨云:“着穆旦多加兵丁,沿途防护,将朱某带至京中,问明正法。” 时七月十一日,将大岚山众犯处决,十二日登舟起解,十五日至苏,因尚未发落太仓奸僧,又住月余,分羁两处。至八月二十三日,复登舟北行,至淮安,易骡轿。九月十七日入都,朱送刑部狱,李在户圈。越数日,即将牵连人百余名,分三起充发,一宁古塔,一齐齐哈尔,李发伯都讷,朱即弃市。时朱家在余姚,有一妻二子三女一媳,闻事发被捕,皆投缳,六命俱尽。朱某,初曰张潜斋,亦曰王士元,即世所传朱三太子是也。 或曰,朱三太子乃杨起隆所托名,令其党李株等纠约满洲各官家奴,将于元旦起事,经监生郎廷枢上书告变,圣祖密遣捕获株等二百余人诛之,譌言始息,起隆旋亦就获,处以极刑。 ◎石天际冤狱 石仑森字天际,湘潭岁贡生。少负儁才,与兄嵋森俱有文名,倜佹尚气节,见义必为。康熙初,既平三藩,有诏蠲免丁粮,楚中过兵之地,所当免者数年,银谷累千万,有司格沮上恩,征敛如故。时天下初定,民惴惴畏法吏,无敢言者。仑森独愤曰:“此亡明之故辙,圣世乃有此乎!” 即走京师,诣台部,莫敢为通,乃怀书俟车驾出,伏道旁称冤。圣祖览其词,交刑部讯状,给勘合,驰驿送武昌,令督抚案问。事得直,而石天际之名动天下。 会武昌夏逢龙乱,湘抚乃假交通叛党名,令湘潭令杨笃生收之狱,其子观往省之,吏并捕观论杀。商民大愤,聚数百人,欲劫出之,乃即就城下刑之。然天际在武昌闻乱后,自蜀还湘潭时,所止宿处,悉题名记日月。及被收,持此自雪,有司不能傅之罪,故虽杀之而不能具狱,因秘焉。既而部选天际为学官,乃厚赂其家,令具呈报病死,笃生竟以杀天际功擢知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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