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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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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屏山平日喜佛学,尝曰:“中国之书不及也。”又曰“西方之书“,又曰“学至于佛则无所学”。《释迦赞》云:“窃吾糟粕,贷吾粃糠;粉泽丘轲,刻画老庄。”尝论以为宋伊川诸儒,虽号深明性理,发扬六经、圣人心学,然皆窃吾佛书者也。因此,大为诸儒所攻。兴定间,再入翰林,时赵闲闲为翰长,余先子为御史,李钦止、钦叔、刘光甫俱在朝,每相见,辄谈儒佛异同,相与折难。久之,屏山因以禅语解“《中庸》那著无多事,只怕诸儒认识神”。先子和之,亦书其后云:“谈玄政自伯阳孙,佞佛真成次律身。毕竟诸儒扳不去,可怜饶舌费精神。”盖屏山尝言:“吾祖老子,岂敢不学老庄?吾生前一僧,岂敢不学佛?”故先子及之。屏山览之,大笑,且曰:“扳字如何下来?”先子曰:“《公羊》诸大夫扳隐而立之是也。”又,屏山解“道生一”云:“一二三四五,虾蟆打杖鼓。”大抵皆如此葛藤语。及其属疾,盖酒后伤寒,至六七日发黄,遍身如金,迄卒,色不变,医所谓酒疸者。交游因戏之曰:“屏山平日喜佛,今化为丈六金身矣。”而张介夫祭文直云:“公不必乘云气、骑日月,为汗漫之游,不然,则西方之金仙矣。” 赵闲闲本喜佛学,然方之屏山,颇畏士论,又欲得扶教传道之名,晚年,自择其文,凡主张佛老二家者皆削去,号《滏水集》,首以中和诚诸说冠之,以拟退之原道性,杨礼部之美为序,直推其继韩、欧。然其为二家所作文,并其葛滕诗句另作一编,号《闲闲外集》。以书与少林寺长老英粹中,使刊之,故二集皆行于世。余尝与王从之言:“公既欲为纯儒,又不舍二教,使后人何以处之?”王丈曰:“此老所谓藏头露尾耳。”又深戒杀生,中年断荤腥。尝谓余曰:“凡人欲甘己之口舌而害生物,彼性命与人何异也?”又曰:“吾先人晚年亦断荤腥,临终,闭目逝,少顷,复开目曰:‘我见数人担肉数担过去,盖吾命所得食而不食者也。’”或者戏曰:“死则已矣,不亦枉了此肉乎?”然推公之心本慈祥,尝曰:“吾生前是一僧。”又曰:“吾前生是赵阅道。”盖阅道亦奉佛也。余先子自初登第识公,公喜其政事。既南渡,喜其有直名。后由公荐入翰林,相得甚欢。尝谓同僚曰:“吾将老而得此公入馆,当代吾。”又曰:“某官业当为本朝第一。”未几,先子殁,公哭甚哀。又为文以祭,为诗以挽,又取诸朝士所作挽词亲书为一轴寄余。余请表诸墓。至于《新修叶县学诗》及先子惠政碑,皆公笔也。余兴定末因试南京,初识公,已而,先子罢御史,归淮阳,余独留,日从公游,论诗讲道,为益甚多。然公以吾家父子不学佛,议小不可,且屡诱余,余亦不能从也。尝谓余曰:“学佛老与不学佛老不害其为君子;柳子厚喜佛,不害为小人,贺知章好道教,不害为君子;元微之好道教,不害为小人。亦不可专以学二家者为非也。”余因悟公以吾父子不学二家恐其相疵病,故有是论。已而,余亦归淮阳,公又与余书曰:“慎不可轻毁佛老二教,堕大地狱则无及矣。闻此必大笑,但足下未知大圣人之作为耳。”余答书曰:“若二教,岂可轻毁之?自非当韩、欧之世,岂可横取谤议哉?自非有韩、欧之智,岂可漫浪为哉?君子者,但知反身则以诚,处事则以义,若所谓地狱则不知也。”然公终于余有所恨。石抹嵩企隆亦从公游,学佛,公甚爱之。尝于慧林院谒长老,公亲教企隆持香炉三棹脚作礼,因与梁户部斗南曰:“此老不亦坏了人家子弟邪?”士林传以为笑。公既致仕,苦人求书,大书榜于门。有一僧将求公作化疏,以钉钉其手于公门,公闻,遽出,礼之,为作疏且为书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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