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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贾


  贾人有丙丁相善者,皆青州人也。约至长沙合资贸易,订以某日启行,会于某所。既而丙至,而丁不来。候之十日,丙谓丁爽约,心非之,遂独往。

  三年而丁至,时丙已饶于财,将卜归。乃迎谓丁曰:“来何暮也我且归矣。”丁深谢后期之罪,而不言后期之故,且曰:“君归我亦归耳。”丙问故,丁曰:“恐君道远孤行,或有不利,愿伴君以赎前愆也。”丙谢曰:“君勿尔。君千里远赴,必有所为。今不终朝而归,乃以我故也,我则累君。”丁固请同行,丙乃许,虽感之,亦复疑之,谓有故而稽迟者情也,无故而旋反者非情也,虽友生之谊笃,爽约之悔深,不宜至此,是必有异。而丁于道途之间、旅居之际,金兰之情、云霞之谊逾于往昔;又时道人生聚散之感、朋友离别之恨,使人凄然,如睹寒冰而听哀笛,对落月而闻断琴也。

  既至青州,丁距丙居近百里,邀丙三日后过其家,当相待。因执手歧途,恸哭言别。丙亦为之潸然。不知涕之何从也。

  三日往访,丁妻出见,抆泪而言曰:“先夫捐馆已近四年。其没也,在公南行之前夕,故不及讣。弥留之际,犹谆谆以失约于公为辞。昨梦至家,言公明日当来,宜鸡黍俟之。家以公方远行,未信,今果然矣。”

  丙闻大哭,命其子引至墓所,持尊酒而告之曰:“故人故人,已至此乎向犹谓君寒盟,不意已隔泉壤。而君不远千里,省我而同行,故人于某生死厚矣!形泯情亲,千古所仅。今酹酒故人之宅,能使猿鹤旧侣,更望颜色乎”言罢大恸,子亦踊哭。行道见之,无不陨涕。忽阴风刺骨,山叶惊飞,见丁于尘雾之中挥泪拱手,须臾而灭。

  非非子曰:昔延陵季子挂剑徐君之墓,曰:“吾心已许之,岂以死而背吾心哉”君子曰:“延陵季子之于信也,其至矣乎,”然人之信于鬼,非鬼之信于人也。丁之于丙也。其信乎死矣,而三年至焉,不可谓不信也。斯鬼也,其诸古张元伯之流欤抑亦鬼之季札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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