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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回过神,纤纤转头望向元福,怔忡的清澄眸子还是有些微闪神。“元福总管,您叫我吗?”

  “纤纤姑娘。”看到纤纤的模样儿,元福暗暗叹口气。

  没有一家姑娘能逃过爷儿的情网,看来这个美丽清秀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元福感到诧异的是,这纤纤姑娘明明是妓院出身,可这副清纯痴情的模样儿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元福实在瞧不透。

  “你先回房去,一会儿我就把无量寿佛像送到。”元福亲切地道。

  “嗯……”纤纤怔怔地点头。

  元福走到厅门边,站在门口等着。

  纤纤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她茫然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元福总管是在等她离开。

  “那、我先走了,元福总管……”绞着自个儿的粉紫色裙幅,纤纤强颜欢笑地对着元福绽开一抹脆弱的笑颜。

  看到纤纤苍白、颓丧的模样,元福欲言又止,缠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打住,仅是点点头,目送纤纤离开。

  低着头,纤纤神色恍惚地离开了抱厅。

  元福又叹了口气,也随后离开。

  西门府的厢房窗明几净,气质清雅,是十足合适绣艺的环境。

  倘若绣者心神不凝、气不能聚,下针不能一气呵成,千丝万缕惟细而密不能融成一片,那么再清幽的环境也属枉然。

  不知道西门煚到底会不会来,天还没黑,纤纤就惦在心上,一手拈着松针,不时抬头望向窗外,却始终没看见企盼的身影。

  虽然纤纤心底相信着,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的……可期待的心绷得久了,渐渐地感觉到麻痹,然后是一颗颗泪珠儿悄然滴下,凝结在绣布上,不一会儿功夫就吃人布里,消逝得无影无踪,久了,才知道自个儿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布面。

  她回忆起今天早上西门煚冷淡的态度,就一股没来由的心慌……从前在天香院的时候,春碧同她说过,那些来天香院的男人没有女人活不了,可是却又打从心眼鄙视院里头的姐妹。

  当时春碧同她说这些话时,纤纤不明白、更听不懂,可现在她好似有些明白、有些懂了。

  因为知道了她是从天香院出来的,他才不再理睬她的吗?

  五月入梅,开始吹起南风,地上一片湿气答答,每年总得过了端午,才得褪去这阵潮风。

  此刻纤纤心口也好似泛了酸潮,一波一波地涌起酸苦……到最后她干脆把手上的弦剪和绣棚放下,走到门边眺望,满心巴望着方才的念头仅是自个儿胡思乱想罢了!他就要来了,他是她的“好人”,他心底决不是那样想的……纤纤巴巴地倚在门外伫候,夜色已深,房外头沁凉如水,纤纤缩着单薄的身子呆站在门口……可等了许久,天都亮了,他仍然没有来。

  纤纤呆呆地站门口,清晨冰冷的空气没有拂醒她,她怔怔望着屋外的小径,两条腿因为久站已经麻痹……“过几日二爷会到杭州,往日二爷都住在别业里兰字房,可视下应姑娘住在那里……”李婶婶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不打紧,让二爷住东厢梅字房。”元福总管回道。

  “东厢?可是——-可现下东厢住有外人,似乎不妥……”李婶婶口里指的“外人”是纤纤。

  元福总管沉吟了一下。“不要紧,纤纤姑娘住在菊字房,离梅字房有一段距离,应该不成问题。”

  两个人边说边走过来,”直走到纤纤房前,看到她呆呆站在门口,眺望着远方、愁眉困锁,似乎没见到两人,元福总管和李婶婶两个人互看一眼,错愕地站住。

  元福总管先开口:“纤纤姑娘,一大早的,你站在门口是──”

  “元福总管……”纤纤回过神,迷离的眸光终于有了焦点。“元福总管,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爷儿住在那里?”

  一看到元福,她仿佛见到救星,她下意识地走到元福跟前,切切地问他。

  昨儿个她听过元福唤西门煚“爷”,之前又问过李婶婶,当时她就细细搁在心上了。

  元福愣了愣,又同李婶婶对看一眼,李婶婶的表倩则是不以为然中夹着轻蔑。

  “纤纤姑娘,你找爷有事?”元福问。

  “我……”纤纤垂下小脸,无助地缘着自个儿的手指。“我等了他一晚……他说过昨晚会来的……”

  元福眼中掠过一抹了然,他语气放柔:“爷他——他昨日有事忙,一直在议事房里──”

  “他在议事房吗?”听说他是因为忙才没来看自己,纤纤黯淡的眼神忽然有了光彩。

  “元福总管,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议事房在哪儿?我去看他……”

  “这……”元福欲言又止。

  “西门爷儿的书房在西厢,就在菊圈左侧,往小路边走,左转便是。”出乎意料地,李婶婶居然主动抬起手指点纤纤方向。

  “李婶婶!”元福总管对李婶婶突然插话显然很惊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李婶婶手指的,其实是西厢兰字房的方向,住在那里头的人,是跟着西门煚下杭州的汴梁名妓,应苑儿。

  一看清楚李婶婶所指的方向,纤纤立刻举步往前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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