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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马一停,栗马也跟着勒住缰绳,马蹄扬起一大片尘埃……“爷,这会儿总算等到您了!”等在郊道尽头的老人立刻跳下马背,笑颜逐开地道。

  “路上耽搁了会儿。”骏马上的男人甩褂子下马,姿势俐落、骠悍,一气呵成。

  栗马上的年轻随从跟着下马,踏过薄雪走来,牵过主子的坐骑。

  空气里飘舞着白色的细雪,冷惨惨的天候让人呵气成霜,男人身上却只穿著一件平常的酱灰色长袍褂子,他身边的随从却耐不住酷寒,肩上还兜了件狐皮披风。

  “已经吩咐府里置下饭菜,就等爷儿一回来开饭。”老人躬着身殷勤地道,他身上裹了一层层厚厚的冬衣,等候的漫长时刻里,老人的鼻头、颧骨早已经冻得通红。

  “一切都好吧?”男人大步跨进段府,他低沉、稳定的语调让人敬畏,天生成就的冷峻脸孔,让合府上下都明白不得放肆。

  老人恭谨地回道:“很好,只是……出了小问题。”男人连身子也不回,径步向大门同时道:“说。”

  “小小姐她——-”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府里一路跑出一名蓬头垢面的小厮,这小厮明显是朝这方向奔来的,地上铺着湿雪,小厮脚上的灰棉抵不住滑,接连踬踏了几下,膝盖头已经磕出两道红色的血迹——“爷儿!心宓她没有——一啊——放开我-一”

  “放肆,小奴才回来!”后头追赶的家丁一边喝骂,不忘紧追在男孩后头。

  众人一路上拉拉扯扯,小厮身上的衣服破了、脚也绊瘸了,可他仍然拼了命的往前奔,像疯了一样不顾身上的创伤,直冲到男人的脚边,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腿子——“爷儿,心宓她是冤枉的-一她是冤枉的——”

  小厮扯着膀子嚎叫,污黑的脸孔上两颗烁亮的眼珠子透出一股执着的野性,一旦抱住男人的腿,任凭旁边的人怎么拽他、扯他也不肯放!

  年轻随从不等主子吩咐即刻上前抓住孩子,硬生生扯下男孩顽固的手臂。

  男人身子动也不动,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定定地盯着男孩,像冷星一样的眸光锐利得能割开男孩的肌肤。

  “小奴才,不得在爷面前放肆!”老人喝骂。

  男孩突然松手扑向老人——“玉簪子是我偷的,你这个老糊涂为什么要关了心宓?!”他两手揪住老人的衣领,哑着嗓子嘶喊。

  “东西从她手上交出来,不关了她,府里头还有正法吗?”老人虽然老,身手却不是一般,他翻掌一带反剪住男孩的双手,轻而易举就制服了大孩子。

  “玉簪子是我给她的!”男孩懊恼又痛苦地怒吼:“你这该死的老糊涂!心宓是替我顶罪的,你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她关在地牢里一天一夜,不给她吃、也不给她喝,天冷得冻死人啊!刚才我叫她她都不应了”话说完,男孩就哭起来了男孩当着主子的面指控,让老管家的脸色都变了。一旁的段府家仆虽然不敢吭声,可细细喟语已经交头接耳地漫开。

  “说,到底是什么事?”一旁沉默的男人严厉的视线移向老人,他终于开口问话了。

  段寅——段府的主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老管家,他的声音沉稳、冷峻,立到压过了众人的隅啁声,在场的家仆们不约而同地噤口朝着主子的方向望去。

  “小小姐丢了玉簪子,府里上下闹着要找,这小厮一瞧小小姐差的人找到他房里就露了馅儿,不但鬼鬼祟祟还转头就跑,不过在他房里倒是没搜出东西,只得把这小厮先拘起来再查。”老管家恭恭谨谨地道:“谁知道昨晚一名厨房的使唤丫头,忽然把丢掉的玉簪子带去我那儿说东西是她偷的,我不得不把那丫头先关起来再说。”

  “我说了不干心宓的事!老糊涂!你要砍手尽管砍我的,快把心宓给放了!”男孩的双臂被箝住、不得自由行动,他像只小野兽一样疯狂地扭扯着。

  老管家皱了皱眉头:“爷,这小奴才向来顽劣又不受教,我看这回偷玉簪子的事,恐怕两个都有份——”

  “呸!”男孩朝老人吐了一口唾沫。

  这下老人再沉稳也被惹怒,他瞪大了眼右掌一翻,眼看着就要打断男孩瘦弱的臂膀——段寅突然出手格开老人的掌风,老人硬生生的一掌轻而易举就被他化解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段寅沉着声质问男孩。

  “爷——”

  段寅一挥手,老总管就噤了声。

  “我叫敏川,是府里的长工。”男孩逮住机会说话,立刻接下道:“爷儿,东西是我愉的,不是心宓偷的!”

  “偷东西是要砍手的,你不怕?”段寅沉声问,他定定地盯住男孩瞠大的眼睛。

  “怕啊!”敏川诚实地道。

  段寅眯起眼,问男孩:“既然怕,为什么要承认?”

  “这府里只有心宓待我好,我不能害她!”敏川低下了头瞪着自个儿就要没了的双手,吶吶地回答。

  “那么,玉簪子在她手上又是怎么回事?”段寅接下问。

  “她是代我受罪的!她常说自个儿卖的是死契,可我只签了七年工,还有三年就能回家,未来会有出头的日子,所以昨夜她到牢房’来探我,骗了我交出玉簪子,说是要替我去求情,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她是代我去顶罪了……”敏川越说就越难受。

  “有这么回事?”段寅锐利的眼转向老总管。

  “究竟是谁偷了东西还不清楚,不过其它地方倒是说的不错。”总管回道。

  “我说的是实情!”敏川桀惊地吼道。

  老总管不置可否,爷儿没问话,他也不吭声。

  “人在地牢吧?”段寅问总管。

  “是。”总管回道。

  得到答案,段寅立刻朝地牢的方向去——老人想阻挡主子。“爷,这是小事儿——”

  “砍错了人,府里还有规矩?”他低沉的声音略显得严厉。

  主子一句话,管家立刻退了开去,连手上擒住的小奴才也挣开了老人的掌握——“爷儿,等等我!”敏川急忙跟在后头,没命地追上前去。

  段寅的随从早就跟上前去,老总管皱起了眉头,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也赶在后头追了上去。

  ***

  悠悠忽忽地,心宓“走”到了一个她完全没到过的地“这是哪儿?”她喃喃自语着,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这里是哪儿,可是无论她的眼睛张得多大,却始终看看不出来。

  突然间,眼前放出了一盏柔光……她看到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朝她而来……“你是谁?”

  心宓想开口问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女子也在同一时间张开口,她同样没听见任何声音心宓瞪大了眼珠子,奇怪的是她无法走近女子,两人在距离很近的时候悠悠忽忽地擦身而过……她伸手、想抓住虚空中的一点什么,或甚至只要抓住女子衣边的一角即可。

  她是抓到了,可是抓在她手里的只是一缕白烟,既不是女子的衣角、更不是任何实在的物体……就在心宓回头想再找那名女子时,忽然前方一阵漩涡把她整个人往前吸,她感到心、肺和四肢像是被揪住一样难受——遥远的漩涡尽头有刺眼的亮点,直觉的,心宓不愿意往那个亮点的方向而去,但那里却似有人在呼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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