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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我已经试了不是?你家已经被巡检司的人包围了。”蔡生贵见他面露睁狞又想放狠话,便抢在他开口之前道:“不要以为福州卫的人会来救你,他们早就被控制住了,上京来了钦差大人,就坐镇在福州卫,只要谁敢擅自带兵离营,便以叛国论处。”

  庄成一直恶狠狠的神情终有了些松动,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

  他把握了整个闽省的军事,若有钦差来访,不可能逃脱他的掌握。

  “因为钦差大人并非如往常那样走陆路而来,而是走海路,他由京师出发,一路没换船,你自然不得而知,而那艘同时可在内河及海上航行的船,就是你欲灭口之荣昇号大师傅——萧远航建造的。”

  “你……”庄成这回彻底色变了,蔡生贵知道的,远比想像的多。

  “布政使去抓萧远航,不就是你授意的吗?”若不说个清楚,钻个空子庄成一定又要狡辩,于是蔡生贵进一步解释道:“你听说了荣昇号做出针对倭寇的战船,长久与倭寇勾结的你自然不希望倭寇被歼,于是你遣人偷出了船图,抓了萧远航,确认船图是真的之后,便派人去府衙监牢之中杀他灭口。”

  看来自己的底已经被摸了个透澈,庄成索性不挣扎了,眯着眼冷声问道:“钦差怎么会在这么巧合的时候来?”

  “是我将你告上朝廷,那又如何?”见庄成又要辩,蔡生贵伸出一只手止住他,今天他实在太爽快太威风了,不多说一点他心里不痛快。“的确,我上告那时候并没有你勾结倭寇的证据,然而一旦你偷了萧远航的船图,你一定会交给倭寇,再顺便索要点好处,那证据不就有了?”

  讵料庄成狞笑起来。“你们设了这个局,等于事先知道我会把船图交给倭寇。我验过那图,的确是新型战船,也给了他们,如今倭寇握有制造新战船的技术,根本不必怕你们,他们说不定已经聚集在沿海准备起事,届时你们的罪名也逃不掉!”

  蔡生贵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都知道的道理,我会不知道?告诉你吧!钦差大人沿路过来,已和温州卫借了兵,在沿海做足了准备,倭寇不来则已,一来绝对只有瓮中捉鳖的分。何况你给倭寇的船图,根本只是白纸一张,你还敲诈了他们那么多银两,他们恨你都来不及了,就算我这回没逮到你,他们也不会让你好过。”

  庄成一拍桌子,惊呼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说这话的,倒不是蔡生贵,而是从巡检司的人之中走出来的萧远航及秦襄儿夫妻俩。如果说秦襄儿去探监时的萧远航只是狼狈,那么现在的他只有凄惨两个字可以形容。

  他身上多处包着白布,背上那处伤口都还在渗血,半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脚似乎也不太利索,还是一边拄着拐杖,另一边由秦襄儿揍扶着出来的。

  而扶着他的秦襄儿则是抿着唇,一现身便死死的瞪着庄成,此人便是害死她父母的仇人!

  “你……萧远航?你竟没死?”庄成惊呆了。

  “承蒙庄大人居然知道草民的模样,想必是布政使大人通知你吧?”萧远航话里虽客气,但语气可不客气。“可惜大人不知道,布政使大人长久受你压迫,被逼受贿,但被钦差大人劝告后已改邪归正,将功抵过。草民本就是无辜被庄大人罗织罪名关押在大牢,而后你派人来暗杀草民,布政使大人自然要好好保护,我若死了,他的官也做到头了。”

  也就是说,他在大牢时都是安全的,要防范的只是庄成派人来刺杀。只是庄成派来刺杀的阵仗远超过他们所想像的,而且庄成的人发现明明说好狱卒会配合,当时遭遇到的狱卒却都奋力抵抗,于是庄成的人发了狠一阵乱杀,布政使保护萧远航的人手才会差点阴沟里翻船。

  而萧远航眼下这么凄惨的模样,也是那日连他都不得不亲自御敌的结果。

  要知道秦襄儿看到他一身是伤被救出来,差点没昏倒,对于庄成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庄成忌惮蔡生贵,可不忌惮萧远航这个平头百姓,遂凶狠地问道:“那船图究竟怎么回事?明明我拿到是真的。”

  这次萧远航没说话,秦襄儿却开口了。

  她红着眼死命盯着庄成,语带恨意地道:“那船图的确是真的,可画船图的纸是我特制的,只要用一种特殊墨水画上,纸上的图案会在几天之内彻底消失,还原成白纸一张。”

  “你又是谁?这个地方有你一个娘儿们说话的分吗?”庄成大骂。

  秦襄儿并没有被他的恶声恶气吓住,反而更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在这个地方,最有资格说话的就是我!告诉你,我姓秦,被你及布政使勾结陷害而死,到现在还沉冤未雪的前长乐县令秦沅,就是我亲生父亲!”

  庄成呆了,这么一说的话,设计他的这个局,最重要的就是那张船图的纸,而那纸却是秦沅的女儿造的,这岂非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一阵惊疑之后,他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女子手上,仍嘴硬道:“身为长乐县令,秦沅本就有推托不掉的责任……”

  “但罪不至死!何况,倭寇是我爹领乡勇及蛮民打退的,他的功劳远大于他的罪名!”

  秦襄儿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但那水光在眼眶中闪呀闪的,却令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兼之她有勇气为父伸冤,旁观的人都忍不住佩服起她。

  她正视着庄成心虚的眼,清清楚楚地质问道:“庄成,在你与倭寇分赃时,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多少百姓的血肉换来的?而你见到整个长乐县的百姓为我爹披麻带孝,出殡时全城送行,不少百姓家中如今还立着供奉我爹的牌位,你不心虚吗?你花用着那些鲜血淋漓的赃银时,不会作恶梦吗?”

  庄成被她一字一句的指控,忍不住退了两步,这么多年来他刻意忽视的腥风血雨,彷佛在他脑海里卷土重来。

  这时候蔡生贵又凉凉地补了一句说道:“对了,当年你写信给布政使,让他开城门放倭寇进来,然后你也不会出兵,打算赚把大的,让倭寇多抢点,你们也能多分点,之后把责任推给县令就好。那封信布政使还留着,他在投靠钦差大人后,已经顺便把信当成证物交出去了。”

  庄成一听,当即发出一个怪声,接着整个人四肢僵硬的倒了下去,全身抽搐不止,脸都歪了一半。

  “是羊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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