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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是啊,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将来也是陪嫁的丫头,她的终身就是以主子的幸福为依归,怎能还有其他的遐想呢?

  她甩了甩头,试着挥去心头浮上的乌云,却怎么也挥不去那抹深深的黯然。

  尚称英俊却黑黝黝的阿里巴巴王子终于来到皇宫了。

  一连串的国宴款待忙得皇帝兴高采烈,因为日子过得太无聊,好不容易有场热闹可以玩玩,他自然乐得大办特办,就只苦了一干御厨和服侍的太监宫女了。

  劳公公虽然是越然宫的当家太监,可是他同时也身兼副首领太监的职位,当两份差、领两份饷,自然也得比别人多做两倍的事,真是忙得他人仰马翻又不敢哼声苦字儿。

  免得差使给砍掉一半可怎么办哪?

  再说负责招待的太子爷都不嫌麻烦了,他这个老奴才跟人家唉什么唉?

  这一天——

  因为太子忙着招待贵宾,所以已经三、五天都没有出现在乐乐方圆五里之内了,她在庆幸之余也不免有些失意,可是嘴皮子上怎么也不肯承认,她还故作闲暇快乐地自己做了个纸鸢,打算到内城的后山脚去偷偷放,以兹庆祝一下终于摆脱“纯情小郎君”的魔鬼纠缠了。

  她做的这个纸鸢长得着实有点好笑,本来是想画只蝴蝶的,可是怎么画都像只张大了四肢的肥熊猫,最后索性点上两个大大的黑圈圈,正式自暴自弃化身为熊猫纸鸢算了。

  “虽然画得丑,放起来一定能够飞得又高又远。”她充满信心地道,抓起绳子和纸鸢就拚命往前奔跑,“飞呀、飞呀……”

  可是任凭她在那边“飞”半天,那只胖呼呼的熊猫就是怎么也不肯捧场,硬是在地上死皮赖脸的拖着,连稍稍假装要飞起来的动作都没有,气得乐乐差点把它给砸了。

  “可恶。”她擦腰指着地上灰头土脸的熊猫大发娇嗔,“不给我面子,好歹也是我把你给做出来的耶!”

  忙得要命,又被差遣到后山来勘查地形气候,今儿下午好在这儿摆放一桌野宴踏青酒的劳公公看到的就是这令人爆笑的一幕——

  “我的姑奶奶,你在做什么呀?”他差点笑弯了腰,拎起了那只垂头丧气的熊猫,“这是什么玩意儿?打外头飞进来的纸片儿吗?”

  “如果它飞得动就好了。”她叹了一口气,很快忘记了熊猫纸鸢带来的挫折感,好奇地凑了过来,“公公呀,您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溜到这儿玩呢?”

  “玩?”劳公公哀叫一声,“我哪那么好命哩,还玩,我这双老腿打从五天前就开始奔波到现在,连歇也没歇过几个时辰,还玩?”

  乐乐无比同情地道:“您真是太辛苦了。”

  劳公公愁眉苦脸地搭着她的肩膀,叹气道:“所以丫头啊,这就是我为何一直要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原因,我实在不想你步入我的后尘啊。”

  “公公您尽管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变成太监的。”她傻笑。

  他捂着胸口,险些心跳停止……真给她气死了!

  “笨丫头,我指的又不是这个,而是做奴才!”他激动到口水四溅,“难道你想一辈子当奴才当到死吗?你还年轻,这样的日子怎么打熬得下去啊?”

  乐乐本来想跟他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后来考虑到劳公公可能会真的一口气喘不上来,活活被她给气死,她吐吐舌,赶紧把原先想说的话统统吞入肚子里。

  “公公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没人替。”她好言好语地哄着,“您可是咱们宫里的重要人物,连太子也很仰仗您的,来,放轻松……放轻松……顺口气儿,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吁……”劳公公总算平静了许多,最后还是语重心长地道:“乐乐,我瞧太子爷是很喜欢你的,你自己可千万别放弃掉这么大好的机会,知道吗?”

  一说到这个,她不由得低下头来了,“公公,我的身分不过是个宫女,太子是主子,我不能贪图什么的。”

  虽然听说当今皇上很仁慈,可是毕竟是尊贵的皇族,皇族又最是讲究血统的,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配得上优良高贵的太子呢?

  劳公公摸了摸她的头,疼爱地道:“你别灰心,太子爷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他是我从小看大的,我很放心……至于身分,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民间女子或宫女被皇族看上,纳为妾室的,所以这一点你也可以放心。”

  妾室……

  乐乐的脸蛋微微发白。

  是啊,从古至今,皇帝或皇亲贵族都是妻妾成群的,当今皇上虽说深爱皇后,可是也不能免俗地纳了一后七妃……可除了皇后备受宠爱外,那七个妃子相较之下只是个生产的工具,唯一的报酬就是吃穿不愁和荣华富贵。

  可是爱呢?情呢?伊人的心呢?

  如果留不住他的心、他的人,就算拥有了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又如何?

  而太子……势必也是要有太子妃的,还有姬妾们……

  “公公,如果我不想要和人家分享夫婿呢?”她怔怔地问。

  劳公公呆了一呆,“乐乐……”

  “我娘是闽南地方的人,她老人家就语重心长跟我说过一句话……”她幽幽地道:“宁愿挑葱卖菜,也不跟人共有夫婿……意思就是宁可嫁给一个卑微的小贩子,和他一同早出晚归挑菜去卖,也不愿意和人家共同拥有一个有才情的丈夫。”

  劳公公震撼住了,“乐乐……”

  她眸光隐隐有泪,小嘴漾着一抹凄涩的笑,“悲哀的是,我爹只是个贫困的平凡人,一个木工,家徒四壁、身无长物,他还是一样纳了一房姨娘,后来家里真的过不下去了,他索性带着姨娘就跑了……公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劳公公哑口无言,震动而怜惜地凝视着她,“小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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