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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怎么不恨？ 　　身为奴婢已是卑微弱小的命运，不幸分配到这么难伺候的主子，一片忠心却被当成驴肝肺，教她怎么可能不痛恨眼前这个冷艳高傲、自以为是的主子？ 　　“是恨我的就好。”商绿羽低不可闻地喃喃，随即扬声冷喝道：“你滚！打从今儿起，不准你再踏入我水晶阁一步！” 　　罗罗惊吓得一盆水都弄翻了，小脸惨白地看着她。“主、主子，奴婢又做错了什么？奴婢刚刚什么都……都没说啊！” 　　“我就是瞧你不顺眼。”她冷哼一声，厉声道：“笨手笨脚，成日只会惹我生气！你去跟内务楼的戚公公说我不要你了，让他明儿改派别的奴婢来伺候我！” 　　“主子……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奴婢？”罗罗又惊又怕又恨，忍不住被吓哭了。 　　奴婢惹主子嫌，还惨遭撤换，按宫律回内务楼是要被狠狠责打十板子的呀！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商绿羽一拍妆台，正在哽咽的侍女登时害怕得噤声，连哭都不敢哭了。 　　“奴、奴婢……不……不敢……”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她脸色一沉，“滚！” 　　罗罗哭哭啼啼、踉踉跄跄地去了，房里再度恢复清冷如冰的死寂。 　　商绿羽静静坐在椅上，良久，才微微牵动嘴角。 　　“都走吧，走了，就不必跟着陪葬。” 　　而下一个，就该是朱大娘了。 　　她缓慢地打散一头长发，缓缓梳着，然后以一柄碧绿的翡翠簪子绾起，露出小巧莹白的脸蛋。 　　这柄簪子被交代了一定要在这一天簪于发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就在此时，一个娇小秀丽的身形无声地伫立在她背后。 　　商绿羽抬起纤纤素手，优雅地为自己戴上一对剔透碧绿的小小耳珰，平静地开口：“你来了。” 　　“我来了。”庄才人冷冷地看着她。 　　商绿羽打开一只小玉盒，一股淡淡如冰似麝的幽香飘漾开来，里头盛的是寒梅珍珠冰肌粉，她以指沾起少许粉，在颊边轻轻揉开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你就要去伺候皇上了。”庄才人眯起双眼，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妒意。 　　“你自然是知道的。”她边说边继续装扮。 　　“告诉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赢过我。”庄才人微微咬牙，杏眼盛满了嫉妒和怒气，以及一丝痛苦。“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的实力证明我才是最了不起的，这个才人的头衔是我挣回来的，不像你──” 　　“才人很了不起吗？”商绿羽终于回头，平静地问。 　　庄才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误会了她的意思。“是，才人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我一定会一步步踩上去，晋为嫔、封为昭仪，甚至是贵妃……”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商绿羽悲哀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为了赌一口气，为了和我争这个风头，你会愿意以身服侍一个年纪足以当爹的男人，并且还要在这后宫里日日提心吊胆，唯恐遭人嫉妒被人暗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庄才人冷笑，“我只恨我没能成功解决掉你──” 　　“你就这么恨我？”商绿羽苦涩地问，“恨到不惜一次又一次毒杀我？” 　　“对！”庄才人抬高头，秀丽小脸满是深深的怨毒。“我只恨我前几次都失手。”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商绿羽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染上悲伤之色。“是，我知道为什么。但是何必呢？你认为我和我娘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真的快乐吗？” 　　“至少你们母女不必长年分离，彼此生死不知！”庄才人怨恨地盯着她。“而且你们有‘他’，在府中还有地位。” 　　“什么地位？”她嗤地笑了，脸上却毫无欢容。“屁地位，虚的，空的，冷的，像用上好紫檀打造的两具坚固棺木，谁爱躺谁躺去；难道，你们母女喜欢的是这样的‘位置’吗？” 　　“我不相信你！”庄才人眸里掠过一丝迟疑，随即恨恨喊道：“你占尽一切优势和便宜，自然可以在这儿大唱高调。” 　　“随便你。”商绿羽深深吸了一口气，美丽容颜上的倦世之色更深了。“但是我不想跟你斗了。” 　　“你这算什么？是瞧不起我的意思吗？”庄才人随即恼羞成怒，声音尖刻喊道：“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就是你从来没拿我当对手看待，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 　　“我妹妹。”商绿羽直直地注视着她，语气苍凉。“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只不过这十几年来，我们都忘了。” 　　庄才人一震，踉跄后退了两步，脸上迅速闪过一抹不知是悲是喜、是怒是恨的神色。 　　“不……”她颤抖地低嚷，“不是……我不是你的……你的……” 　　“没错，你不是。”她同意道。 　　庄才人一呆。 　　“你走出这扇门后，就这样告诉自己，一辈子都要记得。”商绿羽紧紧盯着她，口吻严厉。“你不是我的妹妹，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为什么……” 　　“你可以走了。”商绿羽迅速截住她的话，冷冷道：“在离开前，我劝你不妨绕到后头的小厨房，我的厨娘非经召唤不得到前厅来，但你可以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庄才人瞪着她。 　　“我言尽于此。”她长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拿起那盒香气沁人的冰肌粉，继续妆点自己。 　　庄才人脸色乍喜还惊疑，又带着三分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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