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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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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人静悄,低低的问如花,叹心事,终是个女儿家…… 寝殿内,隔着座屏风,阮阿童躺在小榻上,在昏黄宫纱灯影下,静静感觉着不远处他均匀平和的沉睡呼吸。 心下乱纷纷,往事历历,交缠得她半丝睡意也无。 也曾试想过,若与他是结发夫妻、交颈同榻而眠,该有多么地幸福? 会生起那般虚无不实的妄想,是在十五岁那年吧,那年她刚及笄,正是小女儿情意缱绻心思,还以为在他心中,她是特别的。她竟会蠢到将他对她的喜爱、宠溺、看重,错认成是一个男子钟情于一个女子,且从此尔后,眼底心里,除她之外,再没有其他。 那一年,他亲自命人为她及笄,俊美脸庞盛满荡漾如春波的惑人笑意,着一身淡金色玉袍负手而立,眸光深深专注凝视着她,尽是说不出的欢喜。 还记得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低低赞叹:“本宫终于吩到你长大了。”“殿下……”那一刻,她深深沉溺在了东风 他低头轻吻住她,彷佛捧住了绝世稀罕的珍宝,一生再不放手。 然后,她就醉了,痴了……也疯了。 一连半个月,他虽没有再对她做更加出格忘情的举止,却总是牵起她的手,踏过了御花园的每一寸春泥、皇宫内苑的每一片青石板。 夜里,他带她守着看县花开,为她亲手摘下朵朵珍贵美好的雪白晷花,仔细在小金炉上烘成了满室幽香芬芳,晾成花饼于,给她放在贴身的绣花荷包里。 “阿童,这皇宫里只有你能佩这香气。”他动作优雅的亲自为她系上,“往后都不可取下来,除非香淡了一不过不怕,等昙花再开,本宫再帮你做新的。”于是,她有了自己独有的香气,也有了他的独宠…… 那时,她暗暗许下诺言:这一生,阮阿童都是玄清凤的人。这一生,为他生、为他死,纵然粉身碎骨,她也甘心情愿。 直到那天晚上一 “本宫下个月要纳太于侧妃了,阿童可替我商兴吗?”他朝她笑得温柔如昔,眉眼弯弯,好似刚刚是在跟她说:本宫明天早起要吃水晶饺配莲于汤,你觉得呢?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了?”他微微侧首,眸底涌现一抹迷惑。 “阿童身子不适吗?” “殿下……要、要纳侧妃了?”她脑中一片空白,话说得结结巴巴,“为、为什么?” “为什么?”他好似听她问了个多么傻气的问题,噗地轻笑了起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傻阿童,本宫今年都十九啦,虽然未娶太子正妃,可怎么能连个侧妃都没有?” “可是……可是……”她努力吞咽着喉头的热团,嗓音低微脆弱得濒临破碎,“那阿童呢?我呢?” 他一怔,俊秀的脸庞浮现一抹古怪的为难之色。“阿童,你是本宫最贴心信任的小丫头,本宫一直很喜欢你。” “阿童也喜欢殿下。”她苍白的小脸泛起红晕,小小声道:“很喜欢很喜欢。” “好阿童。”他欢悦地在她颊上亲了一记,笑意吟吟,“将来本宫若登基为皇,定会将你纳入后宫。可你得先记住一件事,本宫是主你是奴,以祖宗皇法所定,你至多只能被收为才人或美人,哪怕想再晋升为嫔,除了孕有龙子,否则是决计够不上那个资格的。这样,你明白自己的身分了吗?” 那一刹那,她脸上血色褪得一千二净,心痛若绞,羞惭欲死,只恨不得自己立刻在这世上灰飞烟灭。 原来由始至终,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奴,永远是个奴。 而奴婢,是这皇宫里最最低贱卑下的,就算蒙受恩宠,也还只是后宫众多女子中最末的一个,更遑论别妄想能与他比肩,成为他眼底心上唯一爱着的那个姑娘了。 那天晚上,她终于认清楚了这个事实,不管他爱不爱她,不管他待她多好、多柔情万千,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她,就是小小的下等宫女,是个奴才。在他心里,也只是这样而已。 她心知他说的都是实情,也正因为是实话,所以分外伤人。 于是,阮阿童便彻底醒了。 是她的错,身为奴婢,本就不该一相情愿、痴心妄想,也不该妄自爱上未来的君王,更不该不知身分,不知羞耻。 自那夜之后,她越发安于自己奴婢的本分,默然,规矩,卑微,守礼,以主子所有的命令为尊为从。 “阿童,你变了。” 对此,玄清凤难掩迷惘与懊恼,他总弄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小心翼翼的恭谨模样? “你变成这样,都不像是本宫认得的那个阿童了。”他斜飞好看的眉对着她紧紧皱起,倒像是她负了他什么。 “太子要大婚了,奴婢身为东宫的领头大宫女,此后更该慎言慎行,以免给太子和侧妃娘娘丢脸。”她顺眉低眼,欠身躬腰。 “太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更加尽心服侍太子和侧妃娘娘。” “阿童,你为什么总要这样阴阳怪气、古里古怪的?”他心下一抽,有些气急败坏。 “奴婢该死!”她立刻跪了下来,忽觉惶恐,心跳如狂。“请太子息怒。”“你——你气死本宫了!”他一怒之下,挥袖而去。 她就这样一直跪在冰凉冷硬的地上,恍恍偬偬间,发觉自己还是最适合以这匍匍之姿在皇宫里存活。 那人上人,天上天,云端般的生涯,果然非寻常人可及…… 后来,他纳了太子侧妃,再后来,他登基为皇,有了后宫无数佳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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