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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她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藉着滚滚如流的泪水冲掉这些日子以来的自责、愧疚和压力。

  从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最后他索性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将她涕泪如泉涌的小脸紧按在胸口上,让衣衫和胸膛吸收并抚慰她的泪水与悲伤。

  他将她搂得好紧好紧,好像要将全身的温暖和力量统统给她。

  冰娘哭了好久好久,到最后只剩下些微的抽噎和哽咽,她这才发现自己把他胸前的衣衫哭湿了一大片。

  他原本洁净柔软的玄铁色外衣被她的鼻涕和眼泪揉得绉巴巴、脏兮兮的,冰娘呆呆地瞪着他的胸膛,后突然破啼为笑起来。

  “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她又想笑又内疚,只好低着头道歉。

  噢,她刚刚跟疯婆娘一样扑在他身上又是哭又是揉又是鬼叫的,他一定以为她心智失常了。

  从军没有笑,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抹无可错认的抚慰与坚定,“你准备好要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了吗?”

  冰娘微微一震,他没有忽略怀里人儿的震颤。

  “我只是作了恶梦。”她脑袋尚未完全恢复理智和思考能力,仓皇无助间只能信口胡绉。

  “恶梦?”他的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怀疑,“现在是大白天。”

  她轻轻颤抖,勉强微笑道:“呃……我刚刚在午憩。”

  他沉默了,冰娘将脸蛋紧紧偎在他胸前,不敢抬头迎视他锐利搜索的眸光。

  要命,她又把自己陷进无可自拔的一团紊乱中了。

  难道事情还不够棘手复杂麻烦吗?

  “冰娘,有的时候我总感觉你像一个谜。”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喟叹。

  她一颤,拚命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而轻快,“相公,我刚刚真的只是作了一个恶梦,因为太真实了,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地跑来……”

  他轻柔地推开她一些,微带焦急关切地凝视着她,“什么样的恶梦?”

  她吞了口口水,半真半假地说下去:“我梦见我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你像耍猴戏的猴子一般被我利用,戏耍得团团转……”

  他失笑,“这算恶梦吗?你应该很高兴能大振妻纲,在梦里好好折磨我一番。”

  她想跟着笑,苦涩却狠狠地掐住心尖,让她努力挤出来的那朵笑像残雨中的落花。

  “在梦里……”她仰高小脸,别有含意地望着他,“我是这不得已的,我并没有存心要利用或伤害你,我好希望你能够了解,你对我非常非常地重要,我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他的眸光因她真情流露的告白而变得炽热起来,“冰娘,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对你真的很重要?”

  她不该再给他希望,不该再用感情牵绊住他,不该再让他飞上幸福快乐的白云后,再狠狠地夺走他的喜悦和信任……

  可是在这一瞬间,当她迎视着他真挚又渴望的双眸时,她发现她再也没有办法欺骗他……还有自己。

  “是的。”她紧紧地环抱他的腰,坚定不移地道:“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人,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

  不管未来命运如何,她只想好好把握这一刻的温暖。

  他的眼神像在刹那间被点亮了起来,灿烂温暖的春光飞入了他眼底。

  “你不会失去我的。”他坚定地搂紧她,仿佛想要将她每一寸肌肤都深深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搂得更紧。

  就容许她借得些许时光,偷来与他共续情缘一场吧!

  就算到最后她没有落得好下场,就算所有人都无情地唾弃她,这刻骨铭心的温存将成为陪伴她度过的力量。

  §第七章

  她必须要赎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的男人,这么珍贵的怜惜和挚爱?天可怜见,就算不知道这段假凤虚凰的姻缘能维持多久,她还是要终其一生尽全力来回报他这份似海般的深情。

  第二天一早,晓阳初绽,清晨的露珠还在荷叶上晶莹地滚动着,从军大踏步走出玄楼,准备上朝,一袭铁灰色皂罗长袍和猩红色披风合身地裹着他高大的身躯,通身上下散发着稳重和无可匹敌的正直、坚定气质。

  狄惊恭敬地跟随着他来到马厩,一旁瘦小,头上瓜皮帽压得低低的马夫忙不迭地递上缰绳。

  “阿福,多谢。”他看也未看地接过缰绳,俐落地跃上骏马奔雷,奔雷愉快地低嘶一声,喷气踏蹄。

  狄惊也上了马,不过他有些迟疑地瞥了眼瘦小畏缩的马夫,有一丝迷惑。

  这不是……

  他咽下惊异和笑意,匆匆望向面露深思的从军,可是他显然心底有事,以至于一时没有察觉异状。

  他们策马缓缓出了将军府,狄惊回头一瞥,心悸地发现瘦小的“马夫”也熟练地上了一匹小马,偷偷地边安抚马边悄悄地跟在他们后头。

  狄惊又是骇笑又是苦恼,犹豫不决地望着前头驾马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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