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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她还记得孙嫣嫣,以前常常跟着常君哥哥和他的友伴们,一起追逐,一起玩蹴鞠,虽然身量小小,脾气可大着,性子还跟男孩儿没两样,老是闹得他们一群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没人舍得把她赶出嬉玩的小圈子。

  和她不一样。

  刘惜秀心如锥刺地看着她的夫君,正疼爱宠昵地摸着别的女子的头,而且眉眼间的那一抹温柔,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强忍住心头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与恐惧,小手紧攒着衣角,畏缩了起来,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被逐出圈圈之外的失落、痛楚感。

  一如当年,那样。

  夜深人静,烛影悄悄。

  刘惜秀独坐在卧房一角的椅上,手上穿针引线,仔仔细细地帮夫君纳一双鞋底。

  除却这些,她好像也没有旁的事可以做了。

  名分上虽是他的妻,可往常还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就像“真的”是他的妻子,帮他照料生活起居,亲手为他烹煮三餐,斟茶倒水,宽衣梳发……那样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平凡时光,点滴都是暖到心坎里的幸福。

  可是现在,他好像再也不需要她了。

  搬入孙府别院以来,三餐是府中厨子做的,斟茶倒水、宽衣梳发,种种服侍工作都是甜儿和灵儿两名丫鬟抢了去,而她,每日早起,只能偷偷地望着她们为他做这个、做那个,她手足无措地傻站在一旁,像是个最最多余的。

  每当她想为他做点什么,他朝她瞥望而来的淡漠眼神,仿佛伴随着他那一日说的话,对着她当头砸来——

  你就安生过日子,别再争着要去做家活儿,省得给人看笑话。

  所有的热切和渴望,刹那间全数凝结成冰,手只能僵在半空中,最后瑟缩收回。

  是啊,别给人看笑话了,刘惜秀,你记住了吗?

  白日,他在书轩读书,她半点也不敢去打扰。夜里,他回房来,大床上和衣而眠,远远地和她隔开了距离,像是唯恐碰触着了她,沾惹了一身脏。

  针尖刺进指腹,疼得她浑身一僵,恍惚迷离的心神总算清醒过来,忙把指头放进嘴里,吮去那咸腥味的疼楚。

  “怎么能这样去想夫君呢?”她自责地喃喃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有恩于她,视她为妹妹……

  所以,她又凭什么奢望他该当对她轻怜蜜爱、关怀备至呢?

  这份姻缘,原就是为了作给娘亲安心的一场戏,她怎么给忘了?她千不该万不该给忘了呀!

  怔忡间,颊畔像是有什么热热地流了下来,刘惜秀茫然抬手去拭,才惊觉是泪。

  “傻子,哭什么?”她仿佛烫着般一颤,忙用袖子粗鲁地抹去,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纳鞋底是很容易的,以前不都做惯了的吗?都几岁人了,怎么还为做这个掉眼泪?”

  摇了摇头,她匆匆定下心神来,继续专注地一针一线、细细纳着鞋底。

  书轩内。

  刘常君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窗畔,看着天际一轮明月皎洁。

  这几日,他都不见她的踪影,像是刻意在躲避着他。

  可恶的她……

  难道现下他已搬入孙府,吃穿用度都有人张罗,所以就全没她的事了吗?她就懒得再搭理他了吗?

  所以她口口声声的报恩,不过尔尔罢了。在她眼里,还是从来就没拿他当夫婿看待——

  “好,就如她所愿。”他生生压下那沸腾翻搅的怒气,掉头走回书案,伸手抓起书,“谁又希罕了?”

  就在此时,门上响起两声轻敲。

  “是谁?”他缓步前去开门,不无讶异地盯着门外的人,“嫣嫣?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常君哥哥,夜都深了,檙和你也饿了吧?”她拎高手中精致花钿食盒给他看,眉目如画的眼儿笑意漾然。

  “谢谢。不过夜深了,送完夜宵你就快些回去。”

  “怎么了?”她不解。

  “夜静更深,男女共处一室,太不适宜。”他接过花钿食盒,高大身形有意无意地挡在门口。

  “常君哥,你我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交情了,你需要与我这样生分吗?”她嫣然笑道。

  “有些事还是需有男女之防好些。”他迟疑地道,有些担心自己说得太直接伤了她,又补了一句:“我是为你的声名着想。”

  孙嫣嫣笑吟吟点头,“好,那我瞧一会儿就回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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