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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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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十分吵闹,那些人压根儿没注意到周子秦,还在议论着:“谁知道呢……听说夔王还一心想阻拦建浮屠的,后来是今上坚持,才保留了这么些。” “据说,夔王真的鬼迷心窍,要颠覆天下啊!冬至那日,鄂王因被他威压逼迫,竟在大明宫跳楼死了!” “是啊是啊,我也有所耳闻!鄂王殿下为江山社稷而死,感天动地,因此在半空中肉体飞升了,大明宫当时千人共睹!在场所有人都下拜恭送鄂王化仙!” “对对,我也听说了!此事绝对真真儿的!我三姑夫的大姨的侄儿就在宫中当御林军,他当时就在翔鸾阁下,那是亲眼所见!” “我也听说了!可是不能啊,夔王扫叛徐州、平定南诏、西抗回鹘,大唐社稷能有今日,他居功甚伟,怎么居然会……包藏祸心这么多年?” “听说,是夔王当年在徐州时被庞勋鬼魂所缠,在他的身边埋下了恶咒。如今恶咒渐渐发作,他已被冤魂附体,迷失常性,外表虽还是夔王,可内里却已经是庞勋恶魂,要倾覆大唐天下了!” 旁人赶紧压低声音,打断他的话:“你要死啊!这种话也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们难道没听到?整个京城都在说,尽人皆知的事情!夔王如今被罢免一切职务,说明皇上也察觉他狼子野心了,是不是?”那人虽然梗着脖子这般说,但终究声音还是越来越小了。 周子秦瞪着那群人,小声嘟囔:“怎么搞的……这种荒诞不经的传言,居然还愈演愈烈了!” 黄梓瑕拉起他的袖子就走,而后边几人已经转移了话题,继续说着迎佛骨的事情:“听说啊,佛骨一路所经,无数人顶礼膜拜。真是佛法无边啊,有人擎着火把跟了半日,松明子烧完后,手上流满松脂,整只右手都烧起来了,可他就是没有感觉到痛,还举着燃烧的右手为佛骨引了好长一段路!” “真是虔诚信徒!必能成就大道,被我佛接引至西天极乐!” 周子秦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问黄梓瑕:“这世上还真有人不怕痛哦?” “世间人追求种种,有为名而断情绝念的,也有为利不惧刀山火海的,为什么不能有为信仰赴汤蹈火的呢?”黄梓瑕径自往前走,微微皱眉道,“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有自己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真到了那一步,或许你我也会有烈火焚身而甘愿忍受的时刻吧。” 周子秦想了想,看着周围唾沫横飞说着种种神迹的那些人,摇头说:“我可不行,我怕痛。” “有时候,信仰与追求,会让人不惧一切,”黄梓瑕说着,抬头望着面前乌压压的人群,仿佛自言自语般又说,“就如中了摄魂术般,不惧死亡,无视破灭,只会朝着最终的那一个目的,奋不顾身地前行。” 周子秦吐舌道:“摄魂术哪有这么厉害,就像沐善法师对禹宣,还不是要先利用他自己本身的心魔诱导。他也算是最厉害的摄魂法师了吧?但我就不信他能凭空让我起害你的心。” 黄梓瑕默然点头,说:“对,其实只是人敌不过心魔,才会陷入偏执怨恨。平白无故的话,怎么可能会有摄魂术的可乘之机?” 他们说着,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到了寺庙门外。 但更多的人流却在往里面涌动,擦着他们的肩跨过门槛入内。旁边一个老人经过他们身边时,忽然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惊喜地问:“你们是……行英的朋友吧?” 黄梓瑕转头一看,居然是张行英的父亲张伟益,那个一直卧病在床的老人,她只与周子秦到张家时见过他一两面,可老人家却记性这么好,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 他们赶紧行礼,问:“老伯身体可好?” 张伟益看来精神不错,笑呵呵地说道:“将养了半年多,我自己以前又是大夫,自己给自己用药这么久——唉,看来还是医术不精啊,到现在才能出门。” “哪里,老伯是京中名医,自然妙手回春。” “行英从成都府回来便把你们的事情和我讲了,我这儿子还瞒我这么久,没想到杨公公便是你!” “事出有因,还请老伯见谅。”黄梓瑕略有无奈地看着周子秦后,又真诚地说。 旁边张行英的哥哥笑道:“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不然行英肯定要跟来的。” 周子秦赶紧问:“对哦,张二哥今天应该也是休息的,他上哪儿玩去了?” “待在家里休息呢,他如今跟了夔王,也难得有几日假期,让他多睡一会儿,”张伟益笑着,又看向里面,“人够多的……你们上完香了?” “什么啊,压根儿没挤进去,所以就出来了,”周子秦说着,又担忧地说,“老丈,我看您还是别进去了,万一被人群挤到了哪里可不好。” “是啊,爹你坐着,我帮你进去上香,佛祖不会怪罪的。” 张伟益见儿子这样说,便手握着香烛在殿外遥遥拜了三拜,然后跟他们到旁边找了个供人休息的条石坐下。 张行英的哥哥虽然正当壮年,但挤进去也费了不少劲儿,许久都没挤出来。三人坐在那里等得无聊,张伟益便问黄梓瑕:“黄姑娘,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家那个案子吗?” 黄梓瑕点头道:“记得啊,那时我还很小呢,跟在我爹身后去您家查看线索时,还被您呵斥过。” “是啊,那时我一家蒙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结果刑部来人说有人发现了此案的疑点,要过来翻案重审。老丈我一看提出疑点的人竟然是这么小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儿就来了,顿时觉得上天戏弄,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喽……”张伟益说起当年事情,犹自哈哈大笑。 周子秦立即起了好奇心,赶紧问:“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吧?” 黄梓瑕随口说:“没什么,张老伯的一个病人去世了,对方有权有势,急怒之下迁怒于张老伯,就诬陷他下狱。” 周子秦怒问:“这混账病人家是谁啊?怎么医不好病还要怪大夫?还连大夫家人也要牵连?” 黄梓瑕挑眉看看他,只说:“又不是只此一例。” 周子秦顿时想起皇帝杀御医,还要杀他们家人的事情。其实皇帝明知道同昌公主当时被刺中心脏,绝难救活,却还是迁怒于太医,甚至牵连到亲族数百人。 他叹了口气,说:“做大夫可真难啊。” 三人便也都不再谈论此事了,张伟益想起一件事,又赶紧问:“对了,黄姑娘,我想问一下,先帝赐给我的那幅画,我还能拿回来吗?” 周子秦问:“是那幅上面乌漆墨黑三个墨团团的画吗?如今还没还给你?” “没有。本来说与同昌公主府那个案子无关,要还给我们的,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就再也没提起了,”张伟益唉声叹气道,“我行医数十年,那次有幸被召入宫替皇上诊治,也是人生最辉煌的顶峰了,本想抱着先帝赐给我的画入土的……” 黄梓瑕想着那上面的三团涂鸦,耳边又想起李舒白曾对她说过的话。他说,先皇绘画用的是白麻纸,而黄麻纸,通常是宫中用来草拟谕旨的。 那墨团的下面,如果隐藏着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 她还在想着,周子秦已经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本来就是先皇赏赐的御笔,于情于理都该归还给老伯嘛!这事您交给我,我去大理寺和刑部跑一圈,看看究竟是送到哪边去了。其实这东西与案件只是擦边关系,到时候费点口舌,应该能拿回来的。” “哎哟,那我就多谢小兄弟啦!”张伟益顿时大喜,拉着周子秦的手连连道谢。 “没啥,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古道热肠,乐于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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