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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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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何谢过恩,狠力眨了眨眼,撑着身子离开。 冯宗英只觉得自己再一次被无视了,好心当驴肝肺,好意去扶她居然不领情!“哼”地一声朝着与黎子何相反的方向走了。 黎子何终是可以喘口气,秋日明晃晃的太阳有些刺眼,使得脑袋越发沉重,眼前更似被人蒙上黑布,双腿好似不是自己的,每举起一步便万分艰难,不知行了多久,好似回到自己的小屋,好似见到一张软榻,再没有思考的余力,整个身子躺了下去。 沈墨双手将黎子何接住,打横抱在怀里,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一跃而起,抱住她坐在一处树干上。 沈墨怀中的女子轻若无骨,柔韧如柳,两弯眉毛拧在一起,让人想要伸手抚平,浓密的睫毛附在下眼睑,微微颤动,明明浑身滚烫,双手却是冰冷。黎子何紧紧地抱住沈墨,整个人往他怀里钻,沈墨心中一阵悸动,想要推开,却又不舍,举手拂掉落在她发间沾上的树叶,从袖间拿了些药喂她吞下,便任由黎子何抱住。 黎子何的梦中一片冰天雪地,梦里她是一个孩子,九岁的孩子,浑身只有一件破旧的单衣,茫茫雪地,只有她一人只身行走,入眼之处满是雪白,白得刺眼,突地那片雪白中沁出血来,殷红的鲜血,追逐着她的脚步,愈来愈近,愈来愈浓,黎子何全身上下,除了冰冷、恐惧,再无其他知觉,她开始奔跑,不要命的在雪地里奔跑,一次次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蓦地,不知道何处挂起一阵微风,夹杂着淡淡的药香,所到之处那片血迹渐渐退散,黎子何仿佛触到温暖,多一点,想要再多一点温暖,想要抓住那风,手中虚无,想要留住那药香,风过香散……黎子何追逐着那阵微风跑去,却是脚下一空…… 黎子何猛然睁眼,入眼是熟悉的暗灰屋顶,右前方是熟悉的小窗,银白月光透过窗纸,留下一层稀薄淡影,是梦啊,一场梦。 黎子何本欲闭眼继续睡觉,猛然惊觉哪里不对劲,她一个翻身坐起来,回头间,便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书桌前,没有光亮,只接着微薄月光看到一个淡淡的影子,可那双眼,在黑暗中分外闪亮,黎子何想要出声,发现嗓子好像被大力撕扯一般,沙哑得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未发出来。 沈墨站起身,看着黎子何,目光灼灼,却是淡淡地道:“这病,是你故意的,为何?” 一丝凉风穿过门间缝隙钻入屋内,吹进黎子何衣襟,她打了个寒战,黎子何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她下床点燃桌上的蜡烛,小屋内瞬时亮起来,对面的沈墨拧眉看着她,带着不解和淡淡的责备。 黎子何回到床边坐下,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昨夜你给自己淋了一身水,还在外面吹了大半夜的凉风,就是为了今日这场病?”沈墨极力压制,语气中仍是透出些许不满,昨夜本欲阻止,可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些什么,这么病一场,她不怕被人诊脉看出身份? 黎子何仍是沉默,答案不可能告知沈墨。她知道药中放入柒硝粉,知道妍妃喝了药轻则昏睡一日,重则胎儿不保,知道今日定会怪罪于她,可她不愿错失掉这样一个机会,一举两得的机会。 殷平在太医院不待见她,处处为难。她可以忍得一时,不代表会无止无境地退让,平日有他爹替他撑腰,黎子何无法奈何他,这次他自己送上门来,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将他赶出太医院?再者那柒硝粉,必定能让妍妃吃一次苦头,若是她身子再弱一点,丢掉肚中胎儿,呵,岂不是更好? 沈墨见她不答,一股闷气堵在胸中找不到出口,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轻声道:“日后莫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你的身子受不得寒气。” 黎子何眸光一沉,更是吐不出半句话来,即便她不把沈墨当师父,他也仍当自己是徒弟来关心照顾么?她的这副身子,若非在云潋山的三年被沈墨好好调理过,怕也是弱不禁风,至于昨夜那番对策,是她太心急了,只要想到有可能毁了妍妃肚子里的所谓龙种,全身血液便好似沸腾一般,心心念念只想试一次,顺水推舟而已。而自己只是病一场,便可让云晋言也尝尝丧子之痛…… “这药丸,一日三次,三日之后便可痊愈。”沈墨从袖间掏出一个竹筒,中指大小,使它立在桌上,深深地看了一眼黎子何,转身开门走了。 黎子何盯着竹筒看了半晌,浑身一软,复躺回床上,出了一身汗,脑袋也不再昏沉,整个人仿佛从厚重的枷锁中解脱出来,全身都轻飘飘的,脑中更似被清水冲刷过一次,思绪分外清明。自己回到这厌恶不已的皇宫是为了什么?为了报仇!缠绕自己六年之久的噩梦,挥之不尽的血红,不绝于耳的尖叫,撕心裂肺的痛哭,不会忘却、不能忘却、无法忘却;疼痛、仇恨,竭力压抑后表现出来的是异于常人的清冷自持,只有自己清楚日日纠结心底的怨念,夜夜爱恨噬骨的悲痛,想要解脱,必须找到那个罪魁祸首,只有填平了怨,消除了恨,才能安然过完这第二生。 黎子何翻了个身,闭上眼,再一次告诫自己要冷静,入宫不足一月,连接近云晋言的机会都寥寥可数,自己不可心急,若想在成为御医前便有机会报仇,目前要做的,是为自己寻得一个靠山。 黎子何不明白妍妃为何会对她刮目相看,而且处处袒护,可她的意图很明显,想要拉拢自己,若自己想要扶摇直上,倚靠她,未尝不是一个捷径。问题是自己该如何不着痕迹的成为妍妃的“人”,还要让她对自己的忠心耿耿没有怀疑…… 屋中烛光未灭,直至天明,蜡炬成灰,床上的人意识渐渐模糊,沉沉睡去。 沈墨的药很是有用,才两日时间,黎子何已觉得身体再无大碍。冯宗英本来放下面子旁敲侧击地问她是否需要他来看看,被她推脱掉。其实那日黎子何并未料到冯宗英会过去,所以特地吃了些药聚重寒气来加重病情,以便无须把脉便能看出她重病在身,好在当时避开了冯宗英的手,否则脉象一探便知她的女儿身,看来日后无论真病抑或装病,还是要小心为妙。 黎子何去掌药处煎好了药,送往妍雾殿,一路低首缓步,盘算着妍妃何时才肯表明自己的态度,黎子何能想到的,她拉拢自己的原因,只有自己的医术,可她不过是个小小医童,远无法与经验十足的御医相比,又或者,想用她除去姚妃肚子里的威胁,这个,是她目前觉得比较合理的理由,毕竟在职御医,怕是很少人愿意冒险…… 黎子何端着药,经太监通报,刚入妍雾殿便发现今日不止妍妃一人,姚妃一身耀眼的火红斜倚在侧榻上,妍妃反倒如做客一般坐在一边,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 “哟,还有医童特地为姐姐送药呢,姐姐真是福气。”姚妃瞟了一眼黎子何,笑得无比灿烂地看向妍妃。 妍妃面色苍白,眉目之间略有倦怠,该是前日柒硝粉让身子虚了,和声道:“妹妹哪里的话,是我最近胃口不怎么好,便让小橘开了小厨房替我备些饭菜,如此,便麻烦黎医童每日熬药送过来了。” “黎医童?”姚妃挑眉,转首仔细打量了黎子何一次,笑道,“原来是你,你我还真是有缘哪。” “奴才参见姚妃娘娘,妍妃娘娘,娘娘万安!”黎子何拿着药跪下请安。 “果然姐姐看中的奴才比较识礼,不如本宫的药也让这奴才来送?” 妍妃忙接话道:“妹妹抬举了,黎医童因前日的事与殷太医之子有些摩擦,殷太医心中怕是……” “对哦。”姚妃打断妍妃的话,捏着兰花指,拿起小桌上一块糕点,轻笑道,“黎医童与殷太医之子不和,若是为了报复在本宫药里加些什么损了龙种,那可真真是防不胜防……” “奴才不敢!”黎子何低首沉声回答。 “呵呵,开玩笑而已。”姚妃捂嘴笑道,随即吃了一口糕点,又道,“昨夜听皇上说下了早朝便过来这里,怎么这个时辰还未过来……姐姐你先喝药便是,无须顾忌妹妹。” “黎医童起来吧。”妍妃这才开声让黎子何起身,眸中有一丝落寞。 黎子何将药拿到妍妃身边,揭开药煲,身后的姚妃突然出声,“听闻黎医童可是写得一手好字,前些日子那秀女就是因为得了黎医童的字才被皇上看中,黎医童也给本宫写一幅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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