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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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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左右的了他吗?”卿尘扭头掠了她一眼,缓步往室中走去。 殷采倩眼中带着几分焦急,她往定州府看着,回身道:“我不能,可是你能左右的了他的决定,现在只有你能帮湛哥哥。” 卿尘微微而笑:“你错了,他的决定不会受任何人左右,我也改变不了。” 殷采倩神情一变:“你……你这么狠得下心!” 卿尘迈步入室,白裘轻曳,似将浮雪一痕带过,她走过殷采倩身边,殷采倩数步赶上她:“你真和他一样铁石心肠,丝毫都不曾想想湛哥哥?湛哥哥对你痴心一片,当初皇后娘娘不同意他请旨赐婚,他不惜忤逆母后也坚持要娶你。你大婚的时候,他违抗圣旨也要回天都,那天我和十二殿下跟着他离开凌王府,他有多伤心你知道吗?他娶王妃的时候,新婚夜里醉酒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你即便对他无情无义,难道连这份援手的心都没有?就看着四殿下借刀杀人吗?” 卿尘双眸幽深,静静听着殷采倩的质问,她无法将记忆中夜天湛在大婚典礼上的俊雅身影同酒后的样子连成一线,温冷如玉,那日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应付于宾客之间潇洒言笑,从容自如,此时想来,他或许真的喝了不少酒。 那时候她看到他挽着自己的王妃,时光支离破碎迎面斑驳,李唐拥着徐霏霏。 她透过深红焕彩,以一种繁复的心情细细揣摩他的模样,在他的春风笑意中无声叹息。 那叹息中,是难言的酸楚,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脆薄的地方,化做一片苦涩的滋味,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终此一生,不能挣脱的牵绊,他们两人都清楚,却以不同的方式装作糊涂。 有些事,本就是难得糊涂。 她不想让心中的情绪在任何人之前泄露半分,不一言,看着殷采倩,直到殷采倩觉得浑身生寒,似乎被她的目光笼在其中,倍受压制,再有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卿尘目视着她因怒意而越明亮的眼睛,淡淡道:“你若是真的为七殿下着想,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好都忘个干净,否则才是真正害了他。” “你到底管不管?”殷采倩看着她幽静到冷漠的眸子,恨恨问。 “他不会有事。” “呵!”殷采倩冷笑,讥讽道:“中军遇险,四殿下调兵遣将丝毫不见救援的意思,谁都知道这北疆战役非同小可,湛哥哥若是有个意外,军中朝中你们就都称心如意了吧?十一殿下也袖手旁观,这法子真是高明!” 卿尘唇角一勾,不愧是阀门之女,殷采倩虽刁蛮任性,有些事情却天生便看得明白,但也有些事亦并不明白,“我还是那句话,你该多了解一下四殿下。”她往案上一指:“你打开看看。” 殷采倩不解地将卿尘所指的一幅卷轴打开,正是四境军机图。卿尘却不看,立于窗前随手侍弄白玉瓶里插着的几枝寒梅:“临沧乃是虞呈叛军囤粮重地,燕州亦是北疆举足轻重的城池,他兵分两路取这两处,是围魏救赵之计,叛军定不会坐视不理。但这两处用兵是虚招,他真正的用意是取横梁。你看到横梁了吗?横梁地处横岭南支和固原山交界处,是中军脱困必取之路,也只有控制了此处关隘,被断的粮道才能得以恢复。三路安排环环相扣,一旦十一殿下与中军会合横梁,两路虚兵变为实攻,到时候燕州叛军将处于腹背受敌的死地,这才是他的目的。借刀杀人虽好,但他未必屑于一用,更不会用在此时。”她不急不徐,娓娓道来。 殷采倩并不像卿尘一般熟悉军机图,凝神看了半晌,方将信将疑:“即便如你所说,为何要后天才兵?拖一天中军便险一分。” 一瓣梅花轻轻落于掌心,卿尘无声的叹了口气:“七殿下定会平安,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儿就可以了。” “你怎敢如此肯定?”殷采倩问。 “因为我相信他。”卿尘静静说了句,扭头看着殷采倩:“采倩,你此时可有一点儿能体会到,夹在家族亲人和凌王府之间将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了吗?我能理解你对他的感觉,他一样让我心甘情愿的爱着。但你若不能了解他、相信他,这种感情迟早会毁了你,也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欢喜。抱歉,我不会让这种事情生,凌王府中只能有一个王妃。至于七殿下,我的心给了一个人,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今天我把话都说明白,或者你以后也能轻松一些。” 殷采倩眉心越收越紧,突然眼中闪过惊诧,卿尘回头,竟见夜天凌站在门前。 殷采倩的吃惊却并不是因为夜天凌的出现,而是意外地看到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印象中从没见过夜天凌这样的神情,不是清冷不是孤傲亦不是凌厉和威严,而是削薄唇角一抹淡淡的微笑,在看着卿尘的时候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只有刹那。 夜天凌带卿尘出了行馆,风驰和云骋早已等候在外。两人出定州城一路北行,夜天凌道:“以风驰和云骋的脚程,我们明日日落前便能回来。” 卿尘问道:“去绿谷吗?” 夜天凌点头,卿尘略微迟疑后道:“一定要现在去?” 夜天凌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并没有错过她眸底淡淡的隐忧,却挑眉一笑:“和我在一起,就别操心别人了。” 卿尘轻轻“嗯”了一声,眸光一抬同他相触。他微笑之后的深眸似古井,探不出风云兵锋的痕迹,如水如墨,清清洌冽,唯一所见便是一抹白衣素颜,荡漾在幽深底处清晰无比。 卿尘话说出口,没有刻意去掩饰,其实也并不求什么,有些事他答应了她,却也只能在那个底线,这点儿她清楚。中军必定有惊无险,但这笔败绩亦就此难免,这场平叛之战只有一个人能胜,这也是她和凤家的赌注。 夜天凌见她沉默不语,说道:“你别小看了七弟,当年他率军平定滇地百越人之乱,在泥泽毒沼遍布之处都能和对手从容周旋,区区大雪封地比起深山密林中的毒虫瘴气也算不了什么。他自己一身武功不输于我,手下幕僚之中亦多有能人,困不死的。” 卿尘这才记起曾有过几次得见夜天湛的身手,一柄玉笛挥洒,克敌时云淡风轻的笑,连凌厉也鲜见,那种温文尔雅总会叫人忽略些什么,她或者还不如夜天凌了解他多些。丝被风带得飘扬,她微笑道:“祁门关内三州都刚刚收复,总要有一天半日的安排才行,也不能即刻便调军离开,倒是你忙中偷闲似乎不合常理。” 夜天凌淡淡道:“李步和刘光余都很得用,亦有十一弟在,何需我诸事亲躬?” 北疆草原漠漠无际,晴冷蔚蓝的长天之下阳光当空,穿透白云片片映出深银的颜色,阵阵风吹云动迅地掠过,好似阳光随风飘动在草原之上,形成奇异的景观。风驰和云骋亦如云之飘逸,一路翻过平原低丘,很快便入了横岭山脉。 雪战在卿尘马上待腻了,跳下去独自乱跑,卿尘也不在意,不多会儿它便会自己跟上来。横岭山脉悠长,渐往北走更是一片冰天雪地,处处覆着白雪皑皑,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夜天凌索性和卿尘共乘一骑,以风氅将她环在身前,卿尘暖暖地靠着他的身子,及目处四野寂静,飞鸟绝,人踪无,峰岭连绵在雪下显得格外开旷,她抬眸对夜天凌道:“四哥,这里好安静,你说如果我们这样一直走,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夜天凌遥望远山冰封,笑了笑:“想知道?那我们走走看如何?” 卿尘抿唇不语,过了会儿方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夜天凌点头:“好,天大地大,你想去什么地方都行。” “要走累了呢?”卿尘问。 夜天凌思索一下,道:“那随便找个地方,城池坊间或是乡野村落,临水或是依山,你选好了咱们便住下。” 卿尘淡淡一笑,温柔中映着冰雪的颜色:“为君洗手做羹汤,到时我可以天天做菜给你吃。” 夜天凌侧头看着她低声笑说:“别再烫了手。” 卿尘细眉一扬:“那你做。” 她纤柔的手指被夜天凌拢在掌心,覆盖着淡淡真实的温暖,夜天凌漫不在乎地道:“只要你敢吃。” 他身上有种干净的男子的气息,似雪的冰冷,又似风的清冽,然而温热的呼吸却呵的卿尘耳边轻痒,她一躲,清脆的笑声响起在茫茫雪中。这一刻没有朝堂上的波云诡谲,没有战场上的厮杀谋略,素净的天地间似乎真的只剩了他们两人,相依相靠,双手相携,是风雪飒然,是百花齐妍,是骄阳如火,是黄叶翩飞都笑对,春秋过境,漫漫长生,无论选了哪条路,无论将走向何处。 雪路茫茫,山有尽头。过不多会儿,夜天凌手中马鞭前指:“前面便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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