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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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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个侍女,正轻手轻脚地为他上药。由萧采绎的伤口恢复程度来看,这药必是极好的,只是用来似乎极疼,侍女用小匙往伤口轻轻一洒,萧采绎就会发出一声呻吟,待洒第二匙,萧采绎已痛得蹙紧眉峰,又喝骂起来:“你会不会敷药?” 那侍女惊得拿匙的手直抖,再不知该不该敷下去。 我知道萧采绎性情甚是凌厉骄贵,不掩锋芒,这些下人侍女,无不怕他,悄悄走上前去,从侍女手中接过药,挥手让她们下去。 侍女们如逢大赦,忙退了开去。 我学了那侍女的模样,拿了小匙,轻轻往萧采绎的伤口倾散。 萧采绎照例痛得叫起来,道:“叫你轻点,越发得……” 第三十五章 竹篁幽影魂无归 他回过头来,惊见得是我,又是喜,又是窘,眸中煜煜闪光,明亮异常:“我以为是丫头们呢,原来是你来了!”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已抑忍不住欢喜和笑意来,眉眼弯起,神情好生温软。 我轻叹道:“绎哥哥,你躺好,我来敷药。” 萧采绎果然乖乖卧着,由我慢慢为他敷着药末。我从未替人上过伤药,更未服侍过人,手脚自然不会比丫头们轻巧。但萧采绎再也没有吭一声,即便痛得浑身哆嗦,也只咬紧身下的被衾,额上浮出汗来,绝不发出一声呻吟。 好容易敷完了药,侧头看侍女们,已知情识趣地跑得一个不剩,连房门都紧紧掩上了。 我苦笑,拿过一旁的单衣给萧采绎覆上,静静坐到他身侧,抱着肩。 萧采绎撑了身子坐起,自行扣上衣带,浓眉下的黑眸深深郁郁,缠绵了不知多少缭乱情意,炽热和温柔,都是毫不掩抑。 “我本以为,栖情妹妹定会恨我,让我在暗房里给关个十天半个月。”他伸出宽厚的大掌,握了我抱在肩上的冰凉的手,轻软地说。 我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将椅子向后挪了一挪,淡淡道:“绎哥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喝醉了。” “我是喝了很多酒。但我当时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做的,只是我白天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而已。我不后悔,栖情。”萧采绎眉心凝结,认真地望着我。 他说得那么直接,益发让我心头仿如一枚黄莲碎开,零落四溢的苦,五脏六腑地流淌。 好久,我才勉强撑了撑身子,道:“我还是不怪你,这事只怪栖情自己。我向来只把绎哥哥当成最亲近的兄长,却没为绎哥哥想过。绎哥哥是个正常的男子,又醉了酒,我明知绎哥哥并不单把我当作妹妹,还把你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孤男寡女地相处,总是栖情太过轻佻了。” 萧采绎眸光渐渐纠结,缓缓地眯了起来,身子向前倾着,沉沉问道:“栖情,你想说什么?” 我低了头,道:“我没想说什么,我只希望绎哥哥,能忘了这件事,把它当成根本没有发生过。从此后,绎哥哥依然是我的好哥哥,栖情,也将只是绎哥哥的好妹妹。” 萧采绎猛地伸出手,捏住我的双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道:“栖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又知不知道,前天晚上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不明白吗?” 我几乎要把我的唇边咬破,依旧徐徐说道:“我明白,我失去了贞操,已经不是个清白的好姑娘了。可我还是不想因此就嫁给我自己当成哥哥的男子。我只想和我真正喜欢的人比翼双飞。” “你还能和谁比翼双飞?昨天闹开,萧府上下,无人不知你已是我的人,你还怎么去嫁别人?”萧采绎摇晃着我的身子。 我惨然一笑,道:“绎哥哥拼了一顿责罚,执意将这事闹开,只怕也就是这个目的吧?” 萧采绎怔了怔,慢慢松开了手,垂头道:“是,我就是要你无法再嫁给别人。尤其是那个白衣,我不会让你跟他。——他若真关心你,这件事略一打听,应该也快知道了。你认为,他还会要你吗?” 我淡淡道:“如果你前晚发现我已经失身,你还会要我吗?” 萧采绎瞳孔收缩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在极尽缠绵之后已经回答过。 他说,即便我已失身,他依旧会守护着我,一辈子。 “白衣并不是我!”萧采绎嗓音低哑。 我轻轻一笑。萧采绎可以做到,难道白衣做不到?那岂不是证明了白衣还不如萧采绎爱我?那样的白衣,还值得我倾心爱慕吗? 萧采绎显然打算努力劝服我打弃这个可怕的计划,他定了定神,又道:“其实,白衣的真实身份是谁,栖情妹妹也该猜出来了,是不是?” 我的心瑟缩了一下,那本是我最害怕最不敢想最要回避的问题。但我还是答道:“那并不能算是他的真实身份,只能说,那是他自出世起就无法选择的另一重身份。只要他放弃了那一重身份,他依旧是白衣,与世无争的医者白衣。” “他肯放弃吗?那不仅是权势富贵,甚至可能是万里河山!”萧采绎冷笑。 “他一定会放弃。”我一字字道:“他说过,他会处理好一切,和我找一处世外桃源,比翼双飞,终身厮守。” “他说了,你就信吗?他说什么,你都信吗?”萧采绎急迫而恨怒地促问。 “我信。白衣不会骗我。我信他。”白衣,怎么可能骗我? “假如,我是说假如……”萧采绎灼急地紧凝于我的面庞,小心地问:“假如他选择了他那另一重与生俱来的身份呢?” 他会选择另一重身份?那一重让我痛恨到切齿的身份?那一重让我害怕到不敢去想的身份? 弥漫的惊惧和绝望在瞬间攫住我,让我浑身冰冷战栗,惨白到面无人色。 许久,我伸直干涩疼痛的喉咙,瞪大了眼睛,两眼迸泪,惨烈而凄厉地用力回答:“那么,我从华阳山顶跳下去!” 我说完,紧紧抱住我的肩膀,克制着我浑身的战栗,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 下阶之时,我在侍女们的惊呼之中踩了个空,狠狠摔了一跤,我也不觉疼痛,飞快地爬了起来,甩开侍女们来扶的手,一路直往凤仪阁飞奔而去,似身后有着甚么可怕的食人怪物追逐着。 恍惚,听到萧采绎房中“咕咚”一声,似是谁坐立不稳,连人带椅摔到了地上。 我回屋后,就开始发寒热,几乎一躺下,就要做恶梦,总是父亲淋漓的血,母亲惨痛的眼,和遍宫激烈的喊杀,然后是宇文昭、宇文宏、宇文颉狰狞着脸,步步欺近…… 遍体淋漓的虚汗,凌乱混杂的思绪,梦醒不分的惊惧,让我迅速消瘦萎顿,如经了霜的茄子,终日无力地蔫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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