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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霍成君还想再刺云歌几句,黑衣男子道:“霍小姐,这里不是您久呆的地方,请回吧!被人看见,后果……”他没有再说,只做了个“请”的姿势。

  霍成君明白黑衣男子说得很对,扔了马鞭,笑着离去。

  起先浇的雪水已经结冰,混着云歌的鲜血,凝在榻上,如同铺了一层血水晶。云歌软软地趴在血水晶上,背上全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整个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很难想象这么重的伤会是一个看着温柔秀美的闺阁千金打出来的。

  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去探看云歌。

  被打得那么狠,云歌都未发一声,男子以为云歌早已晕厥,翻过云歌身子,却看她眼睛睁着,只是目中无一丝神采。男子翻动她身子时,她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她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男子对立在门口的小吏吩咐:“这里不是还关着很多女人吗?去找个女人来帮着收拾一下伤口,再拢个火盆。”

  小吏冷哼,“这里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你没听到霍小姐刚才说什么吗?我的前程……”

  黑衣男子截道:“我只知道若她现在就死了,你和我都得给她陪葬。”

  小吏在前程和性命之间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选命,嘴里骂骂咧咧地命人去找衣服、生火盆,自己去找个略懂医术的女人。

  ***

  霍光要上官小妹下了一道旨意,命刘贺进京。

  刘贺接到旨意的同时,也接到了孟珏的消息。

  “守拙示弱,登基为要。雷霆手段,击杀刘询。”

  他淡淡一笑,将孟珏的消息烧掉,命下属准备进京。

  从刘贺小时就侍奉至今的近臣王吉问道:“王爷,容臣问句不该问的话,王爷究竟想不想进京?”

  刘贺明白他意有另指,答道:“现在的形势下,我能选择吗?皇后娘娘下旨征召我进京奔丧,我能不去吗?”

  王吉却仍固执地问:“臣只想知道王爷的本意。”

  刘贺微笑着说:“不知道,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吉沉默了一会儿,说:“臣明白了,臣下去准备了,此去……唉!”王吉长叹了口气,“臣会多命一些人随王爷进京。”

  他刚想走,刘贺叫住了他,一面想,一面开始点人名,王吉忙提笔记下。

  刘贺一口气点了几十个人,才停了,笑眯眯地说:“这些人都要带上,别的……别的就由你挑吧!不过不许超过二十人,我还要带姬妾婢女呢!人再多,就要越制了。”

  王吉眼中有“朽木不堪雕”的无可奈何,却只能应诺着,退出了大殿。

  刘贺目送王吉离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一阵清冷袭上心头,只觉得说不清楚的寂寥。侧头间,看到纱帘后的红衣正望着他,眼中有迷惑不解,还有着急,他忽又笑了,轻声叫:“红衣!”

  红衣小步过来,跪在他膝前,刚想比划,他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命那些人随行?“”

  红衣点了点头。刘贺点的这几十人,有的是当年燕王放置在他身边的人,有的是上官桀安插进来的人,有的是霍光的人,还有的是广陵王的人,反正不是这个人的探子,就是那个人的暗哨。

  “我带他们去自然有我带他们的用意,我不想多带自己的人也自然有我的想法,此行风险很大,我舍不得拿自己人去冒险,只好请他们这些神神鬼鬼陪我玩一场了。”

  红衣想了一会,仍然不明白,不过既知道这是公子的有意安排,就不再多问,只甜甜一笑,指了指自己。

  “你也要随去?”刘贺温和却坚定摇了摇头,“不,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等我摆脱了长安的事情后,我再带你出去玩。”

  红衣着急,刚想比划请求,刘贺把她拖坐到榻上,头枕着她的腿,“让我休息一会,过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语声中有浓浓的倦意。

  红衣眼中有怜惜,关于自己的一切都立即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累了。

  她轻轻替刘贺取下发冠,把头发散开,让他能睡得更舒适。

  ***

  刘贺带着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此行虽然带了不少婢女,却都不是从小服侍他的人,刘贺也就没指望路途上能有多舒适。可说来奇怪,一路上,想吃什么、想用什么,总是未等他开口,一切就已经备好。刚开始,因为心中有事,他还未多想,只以为是婢女乖巧,还重重赏赐了她们,后来却渐渐留意起来。

  一日清晨,起来后发现婢女拿来的衣袍恰是他今天想穿的,端上来的早饭也恰是他今天想吃的重口味,心里突地反应过来。这世上,还能有谁做到这一步?胸中有怒,却也有一阵一阵莫名的牵动。

  刘贺坐到了案前,夹了一筷子菜后,笑着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婢女想着又有赏赐了,兴高采烈地说:“是。”

  刘贺微笑着又问了一遍,“这些都是你做的?”

  婢女的声音有一瞬犹疑,“是。”

  “这些都是你做的?”

  婢女的声音已如蚊呐,“是……”

  刘贺依旧笑着,“我只再问最后一遍,这些是你做的?”

  婢女立即软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奴婢该死!奴婢不该鬼迷心窍……”

  刘贺已经再无心情听她求饶,对着外面高声说:“红衣,你还不进来领罪?要让我下令斩了她们吗?”

  穿着侍卫装束的红衣掀帘而进,跪到刘贺面前,脸上既无抱歉,也无害怕,只有一股隐隐的倔强。

  刘贺看了她一会儿,原本责骂的话全都没了,挥手让仍在磕头的婢女退下,又对红衣说:“你先起来。”

  红衣跪着不动。

  刘贺知道她想让自己先答应她留下,心头火起,没理会她,自顾自地开始吃饭,一顿饭吃完了,红衣仍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刘贺想起她小时候被罚跪在砂砾上的情景,才八九岁的小姑娘,跪了一日一夜,膝头皮开肉绽,仍沉默着一个字不肯说。

  他想着进京后,把红衣安置在宫外的驿馆,与其他人分开,即使发生什么,也牵扯不到红衣。他无声地吁了口气,板着脸说:“我要喝茶!”

  红衣听到他冷冰冰的话语,却一下笑了,从地上跳起,兴冲冲地就要去煮茶。

  “站住,你先去把衣服换了,看得人伤眼!”

  红衣笑着连连点头,高高兴兴地去了。

  刘贺看到她的样子,摇着头,喃喃自语地说:“我算哪门子王爷?竟老是被一个丫头逼得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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