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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孟珏顾不上换下朝服,直奔书房而去。书房内却没有人,只三月在院内晒书。他问:“云歌来过吗?”

  三月一边抖着手中的竹简,一边说:“来过。”

  “人呢?”

  “走了。”

  孟珏将失望隐去,淡淡问:“你怎么没有留下她?她可有说什么?”

  三月笑嘻嘻地瞅着孟珏:“公子着急了?”看到孟珏的视线,她不敢再玩笑,忙道,“公子迟迟未回,我怕云歌觉得无聊就不等公子了,所以和她说可以去花圃玩,她应该在花圃附近。”

  绿荫蔽日,草青木华。一条小溪从花木间穿绕而过,虽是盛夏,可花圃四周十分清凉。

  盂珏沿着小径,边走边找,寻到花房,看到门半掩,推门而进。绕过几株金橘,行过几竿南竹,看到云歌侧卧在夜交藤上,头枕着半树合欢,沉沉而睡。合欢花安五脏心志,令人欢乐无忧,夜交藤养心安神,治虚烦不眠。因为夜里常常有噩梦;所以他特意将两者种植到一起,曲藤做床,弯树为枕,借两者功效安定心神。盂珏轻轻坐到合欢树旁,静静地凝视着她。合欢花清香扑鼻。夜交藤幽香阵阵,可身卧夜交藤,头枕合欢花的人却并不安稳快乐,即使睡着,眉头仍是蹙着。

  不过半月未见,她越发瘦得厉害,下巴尖尖,锁骨凸显,垂在藤蔓间的胳膊不堪一握。孟珏握住她的手腕,在掌间比了下,比当年整整瘦了一圈。刘弗陵,你就是如此照顾心上人的吗?

  两个时辰后,花房内日影西照时,云歌突然惊醒:“陵哥哥。”反手就紧紧抓住了孟珏,似乎唯恐他会消失不见。待看清楚是谁,她赶忙松手,孟珏却不肯放。

  云歌一边抽手,一边解释:“对不起,我看到这株藤蔓盘绕得像张小榻,就坐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你近日根本没有好好睡过觉,困了自然会睡过去。”

  云歌十分尴尬,来找人的,竟然在人家家里呼呼大睡,而且这一觉睡的时间还真不短:“你回来多久了?”

  孟珏淡淡说:“刚到你就醒了。找我有事吗?”

  云歌眼内有凄楚:“孟珏,放开我,好吗?”

  盂珏凝视着她,没有松手:“告诉我什么事情。”

  云歌没有精力和孟珏比较谁更固执,只能由他去。

  她头侧枕着合欢,尽量平静地说:“皇上病了,很怪的病,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张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想请你义父来给皇上看病。”

  “义父不可能来。”

  云歌眼中全是哀求:“皇上愿减免天下赋税三年,作为诊金,而且皇上不是暴君,他是个好皇帝,我相信你义父会愿意给皇上看病。”

  孟珏不为所动:“我说了,义父不可能来给皇上看病,十年赋税都不可能。”

  “你……”云歌气得脸色发白,“我回家找我爹爹,他是不是认识你义父?”

  孟珏冷嘲:“你爹爹?你真以为你爹爹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到?他和你娘已经寻了义父十几年,却一无所得。”

  云歌怔怔,胸中的怒气都化成了无奈、绝望。眼睛慢慢潮湿,眼泪一颗又一颗沿着脸颊滚落,打得合欢花的花瓣一起一伏。

  孟珏却只是淡淡地看着。

  她从藤床上坐起,平淡、冷漠地说:“我要回去了,放开我。”

  孟珏问:“皇上的病有多严重?”

  云歌冷冷地看着他:“不会如你心愿,你不用那么着急地心热。”

  孟珏笑放开了云歌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送客。

  云歌走到花房门口,刚要拉门,听到身后的人说:“我是义父唯一的徒弟。说所学三四,有些过谦,说所学十成十,肯定吹嘘,不过,七八分还是有的,某些方面,只怕比义父更好。”

  云歌的手顿在了门闩上:“哪些方面?”

  “比如用毒、解毒,义父对这些事情无甚兴趣,他更关心如何治病救人,而我在这方面却下了大工夫研习。”

  云歌淡然地陈述:“你的医术不过只是你义父的七八分。”

  “若把太医院其他太医的医术比作淋池水,张太医大概像渭河水,也许民间还有其他大夫如黄河水,我义父却是汪洋大海的水,就是只七八分又怎么样?”

  云歌的心怦怦直跳,猛地回转了身子。

  孟珏唇边含笑,好整以暇,似乎云歌的一切反应都早在他预料中。云歌走到孟珏身前,跪坐下,很恳切地问:“你想怎么样?”

  孟珏微笑地看着云歌,双眸内的漆黑将一切情绪掩盖。

  “我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

  “你想知道什么?”

  “皇上和皇后在演戏给全天下看,霍光期许上官皇后诞下皇子的希望永不可能实现。”孟珏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云歌微点了点头。

  “皇上年初就已经知道自己有病,所以才有一连串外人看不大懂的举动。”

  并非如此,年初是因为……

  云歌低着头:“不知道,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孟珏淡淡地嘲讽:“你一贯后知后觉。你是在皇上和皇后的圆房夜后才知道。”

  云歌看着膝旁的合欢花,没有说话。

  孟珏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云歌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回答。你和皇上一年的约定还奏效吗?半年后,你会不会离开?”

  在孟珏的目光下,云歌只觉自己的心思一览无余,她想移开视线,孟珏扳住了她的脸:“看着我回答,会不会?”

  云歌胸膛起伏急促:“会……会,不会!我不会!”她没有办法在孟珏视线下说谎,不受控制地吼出了真话。话语出口的一刹那,有恐惧,有后悔,却义无反顾。

  孟珏笑着放开云歌,垂目看着身旁的合欢花,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伸手摘下一朵花,笑看向云歌:“我可以去给皇上治病,也许治得好,也许治不好,治不好,分文不收,但如果治得好,我要收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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