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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信宁顿时想到前不久宫中传扬的三皇子生父之事,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是……皇后为了三皇子的身世,要杀韩德让灭口?

  志宁却是想得更多一些,他不相信皇后会毒杀韩德让,倒是想到了另一层,很可能真正想杀韩德让的,不是皇后,而是皇帝。三皇子的身世流言,还有最近的帝后失和,皇帝对韩德让与皇后的旧恋一直耿耿于怀,若是皇帝想要迁怒和灭口,便会对韩德让下手。

  其他人的想法,虽然也是各种猜测,但却多多少少,往这个方向多了些。

  志宁先开口:“大人,夫人的事,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是啊,应当如何是好?皇后赐下毒酒,是要韩德让的命,不管这背后到底是皇后所赐,还是皇帝所赐,都是这个国家权力顶峰的人,想要韩德让的命。那么,韩夫人死了,韩德让没死,接下来韩德让怎么办?

  是质问宫中,还是……揣度上意,为了不连累家族,自己了断?

  他想到的,韩德让自然也能想得到。

  他看着志宁,忽然笑了:“你以为,是谁想要我死?”

  不是皇帝,更不会是皇后。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内心涌上来的愧疚,快要把他给完全淹没了。李氏警告过他,哭过、求过他,甚至于不惜自污名声,不顾一切地想把他从那个旋涡中拖出来,以免他在其中没顶。

  可是他没有听,不但没有退出来,反而越陷越深。

  他不畏死,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准备,面对所有的打击和报复。

  可他没有想到,死的会是李氏。

  “思儿——”她的名字,他有多少年,没有叫出来了。

  她死了,永远地走了,他一生都亏欠于她。

  §第194章 一壶毒酒3

  当燕燕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青哥?”燕燕震惊,叫道,“她人呢?”

  这时候她才恍惚想起,昨天晚上,她没有看到青哥。

  良哥跪在她面前请罪:“昨天上午,青哥向我告假,说是临时有事,到晚上仍未回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但现在仍无消息。”

  燕燕坐在那儿,心似乎被什么揪住了,她不能想象,韩德让现在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她问良哥:“那你说,青哥会背着我,带着一壶毒酒,去毒死韩夫人吗?”

  良哥震惊地抬头:“这绝不可能。”

  燕燕看着她:“那你说,这会是怎么一回事?”

  良哥都快哭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奴婢敢以性命保证,青哥不会做这样的事。”

  燕燕再问她:“青哥去了哪里?”

  良哥摇头:“奴婢不知道。但是……”她抬头坚决地说:“奴婢相信青哥和奴婢一样,不管遇上什么威胁都不可能做对娘娘和韩大人不利的事情。”

  燕燕长叹一声:“传我命令,张榜搜查青哥的下落,无论生死,都有重赏。”

  良哥心中一惊:“娘娘,无论生死,难道……”

  燕燕闭了闭眼睛:“若我所料不差,青哥应该已经没命了。”她站了起来:“去韩府。”

  此时韩府,已经设起了灵堂。

  燕燕下了车,一步步走在韩家府邸里,但见满府缟素,越发凄凉。韩德让一身素衣,站在灵堂前,脸色憔悴得厉害。

  燕燕想说什么,还是咽了下去,只道:“朕是来吊唁的,能给朕一炷香吗?”

  一个素衣侍女拿了香上前来,眼中却含着恨意。良哥挡在前面,接过她手中的香,方递给燕燕。

  燕燕神情复杂地拿着香,走到灵前给李氏上香,她躬身三拜,插好香,看着韩德让长叹一声:“韩枢密使要节哀顺变。”

  韩德让神情疏离:“多谢皇后关心。”

  燕燕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左右:“朕想和韩枢密使单独谈谈,你们且下去。”

  此时韩匡嗣也在,闻言担心地看了一眼韩德让,韩德让却是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反对。

  韩匡嗣便带人离开,灵堂中只余两人。

  燕燕立刻道:“毒酒不是我送的。”

  韩德让却漠然道:“皇后不必解释了。无论如何,夫人都是因为我而死的。若我没有重回上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燕燕本就心中惶恐,闻言问:“这话是何意?难道你也怀疑我?”

  韩德让疲惫地道:“皇后,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了。”

  燕燕却上前一步:“不行。这事儿,你我都不能逃避。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不能就这么一蹶不振。大辽还需要你,流言案还等着你去查清,你不能就此萎靡不振。”

  韩德让一怔:“流言……”

  燕燕咬牙道:“对,那个恶毒污蔑我和胡都堇的流言。”

  韩德让忽然爆发了,他扭头看着燕燕,双目赤红,话语凌厉:“是谁跟你说流言是李氏放出的?这些人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冲着我来!何必攻击一个深宅妇人!”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激愤:“她不过是个深宅妇人,成日病痛缠身,能做什么?为什么连她的性命也不肯放过?”

  燕燕从未见他如此对待过自己,那一刹那的恐惧更胜过被冤枉的委屈,她不由后退一步,脸色惨白:“韩德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冲我发什么火?”

  韩德让看到燕燕惊恐的神情,忽然间似从痛苦中醒悟,他退后一步,摇了摇头:“不,我想冲着自己发火,她一直早有预感,一直早有预感啊!她那么害怕,那么苦苦劝我躲开是非。结果……”他不禁掩面哽咽:“她就这么死了,若不是我的妻子,绝不会如此年轻便殒命。”

  燕燕伤心欲绝,上前一步问他:“你是在怪我吗,怪我把你拖进这个旋涡里,害得你夫人身亡?”

  她殷切地看着韩德让,希望他能够抬头看她,哪怕他迁怒于她,骂她一顿,也好过他如此内疚,如此自悔。

  但韩德让扭过头,不再看燕燕,也没有再说话。

  燕燕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回头,越等越是伤心,哽咽道:“不管你自己愿不愿意有所行动,事关我的清白,也事关江山社稷,这个案子,我会一查到底的。”她说完,再也无法留在这里,转身疾步走开。

  她走出灵堂,良哥就率众侍女迎了上来,燕燕不及理会等在外面的韩匡嗣夫妻向她行礼,径直而出。

  她回到御辇之上就崩溃了,伏在良哥肩头,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他居然不信我,他居然不信我……”

  良哥手足无措,却没有办法安慰她,只反复劝着:“不会的。韩大人是最了解您的。他定是伤心过度,才口不择言。娘娘不要放在心上。咱们加把劲,把青哥找出来,一定可以证明娘娘的清白……”然而她这样的车轱辘话,对于此刻的燕燕来说,却是无济于事的。

  良哥抬头,看着马车已经驰入宫中。高高的宫墙如无形的威压,更显得在她怀中哭泣的女人,是如此的孤独渺小。

  这一刻,她不是权倾大辽的皇后,而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

  §第195章 一壶毒酒4

  燕燕这一去,韩德让一夜未眠,次日起来,还未出门,萧达凛就已经到来:“你妻子的死,与皇后有关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德让一惊:“你说什么?”

  萧达凛怒道:“你还问我,一夜之间,上京城都已经传遍了。”

  韩德让的妻子误饮毒酒身亡,而这毒酒,恰是皇后送来的,一时上京城中,流言纷纷,都说是皇后与韩德让有私情,而韩德让的妻子因嫉妒散布流言中伤皇后。皇后一怒之下,就用毒酒赐死了韩夫人。

  流言仍在继续发酵,三天了,青哥仍然没有找到,反而有另一件事,悄悄浮出水面。

  “你说什么?”燕燕不可置信地问双古,“主上在春捺钵的时候带回一个渤海贡女,如今用的是小妃的例?”

  青哥失踪,首先就要查她在当日以及之前所接触过的所有人和事,自然也就是先从宫中查起。于是整个宫中都掀翻了彻查,连个老鼠洞都要搜上三次,所有宫册查了又查,自然宫中多了一个大活人的事,就这么查出来了。

  皇帝此番春捺钵,收了渤海国三十个贡女,于当时就赐了一半给跟随的群臣,回到京中之后又把另一半赐予其他宗室,而查册的时候,却只有二十九个贡女的记录,另一个却悄悄地记上了小妃的份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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