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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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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解里抹了把汗,又恐他小小年纪,不理解“杀了你”是什么意思,一边往他身上堆着柴火,一边低声吓唬:“你要是被杀了,就见不到主上,见不到太后,见不到皇后,见不到大皇子了……”明扆瞪着大眼睛,口中含着已经冰冷油腻的肉丸子,只能不住点头。 刘解里一边搬着柴堆,一边低声叮嘱:“别出声,别说话,别点头……”他轻手轻脚码好柴火,终于安顿好了这烫手的小皇子,又从帐子下面钻了回去。 他刚钻回去,便见帘子掀开,数名凶神恶煞的黑衣侍卫执刀闯了进来,喝问:“你是什么人?” 刘解里惊魂未定,便见一把刀指着他的面门,顿时腿肚子发软,哆嗦着回答:“我、我、我……是厨子……我、我、我……”却见那侍卫看着桌上小皇子吃了一半的肉丸子,心中顿觉不妙,急中生智,忙答:“我、我侍候完大帐的酒宴,就收拾一下填个肚子……” 那侍卫哪有耐心听他啰唆,直接用刀指着他问道:“可有看到二皇子?”说着还比画了一下:“这么大的小男孩?” 当真是怕什么问什么,刘解里扶着桌子,哆嗦道:“不、不、不知道……没、没、没看到……” 那几名黑衣侍卫扫视一眼膳房,一个侍卫看着刘解里,其余侍卫便拿着刀,到处戳戳弄弄,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刘解里苦着脸解释:“各位大人,各位大人,我、我、我整个晚上没离开过,真、真、真没人……” 几名侍卫翻找了一会儿,翻不出什么来,就要离开。刘解里见他们已经往外走了,方松了一口气,忽然间一人站住,似乎觉得听到了什么,就要转身。 刘解里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方才他也听到了这一柴火窸窣之声,或是那孩子惊骇之下动了一动,或是他刚才堆柴火的时候没放稳,此刻这个声音实在要命。刘解里情急之下,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方才小徒弟烧火的地方,手扶着灶边的柴火,瑟瑟发抖。 那侍卫果然是听到柴火窸窣之声生了怀疑,循声望去,却是那油腻的厨子坐在柴堆中发抖,顿觉自己被愚弄了,一怒之下,一刀刺出,正中刘解里胸口。刘解里大惊欲逃,却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摔了出去,撞在帐篷边上。他圆睁着双眼,口中“咯咯”作响,想要说些什么,却已经无法开口了。 血,慢慢地流了出来,渗透帐篷,自柴堆中渗了进去。 柴堆中的小皇子,在黑暗中圆瞪着双目。透过柴堆空隙,他只能看到一点帐篷中的灯光。然后,一声惨叫,柴堆上压了一个人。 一股温热带着腥气的液体,一滴滴从柴堆中渗入,浸湿他的衣服,然后慢慢变冷,冷得刻骨。 §第4章 察割之乱 这一夜的变故,在辽史上被称为祥古山之变。而事情的开端,从白天辽世宗祭祖之时,甚至更久之前,就已发酵。 契丹本为八部,可汗三年一选,但基本上都出自遥辇部。唐代末年,迭剌部的耶律阿保机成为可汗,可汗位就从遥辇部转入迭剌部。时值唐末天下大乱,阿保机几番南下,除掠得大量汉民充实部族外,亦获得许多汉人谋臣,学得王朝建制之事,竟被极度吸引,心中便起了一统部族,建立国邦之心。因此他在三年可汗任期期满之后,并没有如旧例将可汗之位让给部族其他贵族,而是由自己继续担任。 迭剌部的贵族们本等着轮流坐可汗位置,皆不肯罢休。阿保机的弟弟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等人先联起手来,准备干掉阿保机夺可汗位。诸弟叛乱很快被阿保机知道并镇压,但诸弟不肯服气,再次反叛,如是者三次。最后阿保机在妻子述律平的推动下,毅然斩杀了数名弟弟。 部族内乱,就从阿保机得到可汗之位开始,多少年以来,一直绵延不绝。 阿保机死后,其妻述律平又恐各部族首领再起波澜,大杀一批部族首领与大将重臣。又因汉辽之争,她将太子耶律倍拉下皇位,改立次子耶律德光为帝,诸宗室大臣慑于她杀人成性,不敢不从。太宗耶律德光死后,述律平又想扶立幼子李胡登基,耶律德光诸子及其他皇族近支皆不敢与述律平相违。只有耶律倍长子耶律阮得甄氏提点,在军中自立为帝。 诸将其实早就不满述律平多年,见有人出头,皆拥立耶律阮。述律太后败在孙子手中,与李胡一起被幽禁于祖州。述律平这一败,原先慑于述律平威名不敢吭声的皇族宗室,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耶律阿保机的弟弟耶律安端原本就有夺位之心,但此人胆量不大,被阿保机几番教训之后就老实了。在世宗与述律太后相争时,他投机地站到了世宗这边。世宗继位之后,封安端为明王,封其子耶律察割为泰宁王。 但安端野心不息,又与数名宗室图谋叛乱,被耶律屋质所知,报与世宗。察割知情后连忙奔到世宗面前,编了一套假话,说自己忠于世宗,力劝父亲不要谋反,却使得父子反目,只得前来告密,还请世宗饶过他父亲。世宗动了恻隐之心,不但饶过了安端,还将察割留在身边视为心腹,让他统领女石烈军,出入于禁宫,并掌侍卫。 察割怀有异心,时间久了,毕竟掩藏不住,不但被耶律屋质所察觉,也被其他有野心的人所察觉,并加以诱导和推动。 大宴之后,甄后见世宗归来,不但自己喝得酒醉,还把大皇子也灌醉,不禁抱怨:“主上,你自己喝倒了不要紧,吼阿不这么小,你就敢给他喝这么多酒,小心撒葛只找你算账。”说着便指挥宫女们服侍吼阿不更衣净面,拿屏风隔开,放到榻床上去睡,自己亲自来服侍世宗。 世宗亦有些后悔,所以见吼阿不喝醉了,不敢把他送回撒葛只营帐,而是带到甄后营帐让她照顾,此时听得妻子抱怨,赔笑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忘形……你照顾下孩子,明天再送回撒葛只那儿,休要告诉她吼阿不喝醉了。” 甄后嗔怪:“那你得答应我,下次自己喝也罢了,不许把孩子灌醉了。” 世宗打了个酒嗝,笑道:“嗯,好的,好的!阿甄啊,我同你说,其实我今天,是多喝了几杯……我是心里高兴,但……又不高兴。阿甄,你怎么不问问我,高兴什么,不高兴什么?” 甄后听着他醉言醉语,也没办法讲道理了,只得附和:“好吧,你高兴什么,不高兴什么?” 世宗醉醺醺地笑道:“我高兴的是……我实现了父王的遗愿,当上了皇帝,我推行新政,得到了拥戴,甚至如今可以挥师南下。如果能够把握这次时机,我们可以……可以再度进入中原。” 甄后忙应:“我知道,我知道!” 可世宗说完,转而握着甄后的手,脸上的表情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可我又不高兴,他们、他们不让你进祖殿,不让你进祖殿……” 甄后见着他如此孩子气的表情,这般委屈愤怒,而这样的表情,是为着她不平、为着她委屈,只觉得心中一软。她叫着世宗的小名哄道:“没事的,没事的。兀欲,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这些。” 世宗被哄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收了,叹道:“你可以不在乎,可我不能不在乎。阿甄,这次南征若是大胜归来,我一定要让你进祖殿祭祖。” 甄后心头一暖,扶着他躺下,笑道:“主上,您现在要南征,就要收拢人心,有些事,能让一步就让一步。” 世宗喝得高了,顿足不平:“朕是皇帝,朕就不想让。谁敢不服?叫他来同朕较量一下,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朕厉害。” 甄后笑着哄道:“是啊,主上弓马无敌……”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事,借机劝道:“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世宗嘟哝着:“你也、你也跟屋质一样,一个是女人疑心病大,一个是看多了汉人的书也像女人一样疑心病大。他、他前几天,还老是同我唠叨着察割不对劲什么的……” 甄后心中一凛:“屋质大王也这么说?我看您是得提防啊,察割和安端毕竟是父子,他表面上投效您,可心里未必就是真的。何况,像他这样的人,能够背弃父亲,更能够背弃您啊!” 世宗反问:“那你说怎么办?他父亲反叛,难道就不给人家活路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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