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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祈然呆怔地松开了手,眼神哀伤地望着我许久。忽然,他弯身将我抱紧在怀里,紧得忘了我肩上仍殷红的伤,紧得几乎将我嵌入他体内。

  “冰依,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发颤,透出无限的无措与恐惧,“当我醒来看不到你们,当我看到步杀怀中满是鲜血的你,我真的好怕……”

  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幽谷清香,心里竟忽地如无波的水面般清澈宁静。

  忍着肩膀的疼痛,我提臂回抱住他,仍带着哭腔的声音震落了眼中翻滚的泪水:“祈然,我其实……也很怕。”

  我将头埋入他怀中,尽情地流泪。我不想承认,可是,当祈然倒在我面前,当步杀用憎恨的眼神望着我,当秦业撕裂我衣服的时候,我真的好怕好怕。

  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又要回到那血腥昏暗的生活。

  幸好……我用哭得沙哑的声音说:“幸好,步杀还是回来了……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祈然一句话也没说,将我抱得更紧更紧。

  我痛得龇牙咧嘴,却忍不住在祈然怀里笑,仿佛看到了幸福的模样,长着翅膀,如天使般在我头顶盘旋。

  然而隐隐的,有一种不安在慢慢滋长。有个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对我说:“水冰依,你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我的伤到了第三天才真正见好转,虽然结疤的伤口开始发痒,却也比原先撕裂般的痛好多了。

  祈然跟我讲了那天的情况。原来,那天在我昏迷之前,秦业的右臂就已经被步杀斩断了,那些鲜血和那阵惨叫声都是来源于他。

  我昏迷后,步杀就那么抱着我,提着滴血的剑走出蒙阔他们的包围,谁也没胆量上来拦他。唉,想来这场面一定很壮观,真可惜我没能看到。

  我也是在醒来后的第三天才又见到步杀。

  他仿佛一路的风尘,脸容有些憔悴。

  我看到他,不顾祈然地阻拦,惊喜地坐起来,叫道:“步杀,你回来了?”

  他看了我一眼,并不答话,径自走到祈然面前把一颗药丸递给他。

  祈然看了那黑色的、只有指甲大小的药丸一眼,面色狠狠一变,竟忽然发疯般地揪起步杀的领子怒吼道:“你又回去?你怎么可以再回去?”

  “吃了它,否则你原有的内力会被全部吸光。”步杀冷冷地说。

  “现在内力对我来说有什么……”

  步杀忽然伸手点了祈然的穴,将药丸塞进他嘴里,顺气拍下。

  我大惊,跳起来正要质问,却见步杀在瞬间又解开了祈然的穴道。

  祈然一阵干咳,仿佛要把吞下去的药咳出来一般,如玉的面色涨得通红,我心里一阵难过,忙走过去扶住他,帮忙顺气。抬头望向步杀时也难免带了丝怒气。

  “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他不爱吃,为何还要逼他?你有没有……”

  “救他命的药。”

  “就算是救命……”我一愣,“你说……救命……”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醒来后似乎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是……祈然的伤,那天我把过他的脉,那脉象,我如今想起来竟也是一阵寒战。

  但是,醒来后,他一直细心照顾着我,一副健康的样子,我也就没有再细细追问。如今,却是越想越是心惊。

  祈然止住了咳嗽,面色冰寒地望着步杀,问:“这一次,冷玉又要你做了什么?”

  步杀转过了头,垂下眼,一句不答。

  “回答我啊!”祈然大吼。我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过。

  他绝美的脸上绯红如血,忽然,又一声咳嗽,鲜红的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祈然——”我顾不得被喷得满身的鲜血,仓皇地扶住他大叫。

  步杀面色陡变,冰冷地眸子再也掩不住一脸的恐慌,大喊道:“不要运气,收息!”

  “说!”祈然扶着我身子的手,晶莹修长,沾着斑斑血迹,不住颤抖。

  步杀的手紧握成拳,复又松开,终于别开头,淡淡道:“我帮他杀了祁国宰相——叶成宇。”

  祈然呆呆地愣了半晌,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带着血笑得格外悲伤,心痛:“好!好个冷玉!比我料想得要仁慈……咳咳……不过是杀个人而已。”

  “祈然!”我反身紧紧抱住他,紧紧地试图温暖那不住颤抖发冷的身体,“祈然!请你不要这样,步杀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清楚?”祈然一把推开我,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惨然笑道,“他清楚就可以去杀人?他清楚,却还回去以前的生活?”

  “祈然。”我忽然放开了抓住他衣襟的手,心中只觉伤痛、怜惜缱绻万千,静静地看着他,“不清楚的人,是你。”

  我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祈然绝美的脸,声音平静而淡然:“你说步杀已经不是以前的步杀了。却不知道,以前的步杀为杀戮而活,如今的步杀却是为你而活。”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以前和现在之分,他也从未想过杀人是对是错。他在乎的只有你。你不希望他杀人,他就不杀。你希望他脱离以前的生活,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但有一点,也请你别忘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活着的基础上。没有你的世界,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以前和现在之分?”

  “祈然,那种执著和决绝,你真的……清楚吗?”

  祈然呆呆地看着我,蓝眸迷惘而惊愕,仿佛始终没有听懂我在讲什么。

  我也不再说话,等他慢慢消化这些话。这种毫无来由的信念和执著,像祈然这样的滥好人,很难理解吧?

  曾经,我也这样的活过,所以,虽然那些都已成为过去,我却依旧刻骨地了解这种感觉。

  “我曾经,是冷月教的第一杀手……”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先响起的会是步杀冰冷的声音。

  “步!你——”祈然忽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想要阻止,但看到他的表情,又望望我,终于还是静静地坐了下来。

  冷月教?是什么教派?我不禁疑惑。

  “冷月教的杀手在发誓入教时,都会被迫在体内种入‘血蛊’。”

  “血蛊?”

  步杀没理会我,继续说:“蛊毒一旦入体,便无药可解,每隔一个月不服食解药就会痛不欲生。超过三天,蛊毒开始噬体,七天后就会变成行尸走肉样的傀儡。”

  我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一时完全无法动弹,许久才颤声道:“那你现在……”

  “血蛊被祈然取出来了。”

  还好!我暗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祈然的内力会这么混乱,难道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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