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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目光从她身上转到阴兴身上,他缄默不语,我将视线重新转回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陈敏。”

  “进宫多久了?”

  “奴婢建武七年进的宫,在温德殿干了九个月的仆役,承风殿干了三个月,最后在阿阁干了十一个月,两个月前到了贵人的西宫。”

  我这才开始待她有些刮目相看,别看她长相不起眼,可答词句句清晰,我只问一句,她却能顺着问话回答十句,滴水不漏。

  西宫里的内侍宫女全都死绝了,现在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的,她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我来了兴致,不禁好奇道:“刺客闯宫的那天,你在哪?”

  “奴婢抱着二公主、三公主躲在尚衣轩的复壁之中。”说到这里,面露愧色,“请贵人恕罪,奴婢没有看顾好四殿下,这才让他跑了出去……”

  这么说来,那天是她救了我的儿女,我转头看向阴兴,赞许道:“被你骂也是值得的。”

  原来找寻多日的暗线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小女孩子放在宫里能有什么作为。

  “以后让陈敏跟着你吧。”他悻悻的说,“原是派她另有用处的,现在……”

  我笑道:“我将琥珀送了你,你自然得还一个人给我。”

  阴兴嗤之以鼻。

  说了那么久的话,我早有倦意,他看出我体力不支,于是便请求告退。

  临走,我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叫道:“君陵!”

  他停步,侧脸挑眉,露出困惑之色。

  “如果……陛下晋你官职,封你侯邑,你会不会接受?”

  虎目陡绽精芒,他吐气,斩钉截铁的丢下两个字:“不会!”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颓然的闭上眼。

  不会!好简洁的两个字!

  可是阴兴你懂不懂,正是因为阴家人抱着这种凡事不争的宗旨,才会在面对今日这种情况时,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信这样的事情只是巧合!

  更不信这样巧合的事情,仅仅是个偶然!

  也许……这还只是个开端……

  §玄武卷 第七章 忽复乘舟梦日边 亲丧

  伤养了四五天,脑袋上裹着的纱布终于被拿掉了,我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后脑勺,发现偏右侧的地方鼓起老大一个包,一碰就疼。

  陈敏年纪虽小,却人如其名,相当机敏伶俐。在经历了一次皇宫洗劫后,原本松懈的守卫变得异常严苛起来,整个皇宫塞满了侍卫,西宫外围守护的卫队人数居然和长秋宫一样多。

  作为禁军侍卫总负责人——卫尉铫期,面对此次刺客闯入掖庭之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件事发生后第二天,铫期便在朝堂之上自己摘下发冠,引咎自责。然而震怒中的建武帝似乎没打算这般轻易饶过他,居然当堂削去了他的卫尉一职,幸而群臣力保,才没有褫夺侯爵。

  虽然我知道刘秀动怒是真,但要说为了这事迁怒铫期,未免说不过去。这桩案子明摆着已经无法追究得到元凶,贬责铫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出一个官方交代,也就是说铫期——很无奈的暂时背下了这个黑锅。

  要不了多久,等所有人或主动、或被动的淡忘了这件事,铫期又会被重新重用起来。

  会忘吗?

  不知道!

  伤口也许会很快结痂,愈合,但是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子女险些丧命的惊险场景,我永远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然而……正如我所猜想的那样,这真的仅仅只是个开端!

  只是个……残酷的开始!

  “陈敏!陈敏!”

  “奴婢在。”悄没声息的,她突然出现在我的床头,像个幽灵一般。

  我没做理会,只是皱着眉,很不舒服的喊:“胸口发闷,你拿个软垫过来,扶我起来略略坐坐。再躺下去人都快发霉了!”

  她却反常的没有听从吩咐,余光瞥去,她的神情有些呆滞,眼睑低垂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陈敏!”我大喝一声,将她吓了一大跳,扬起眼睫飞快的扫了我一眼,重新又把视线落下。

  “诺。”

  她转身去取垫子,我突然探出唯一能稍稍活动的右手,一把抓向她的手腕。我虽然受了伤,但自问这一抓动作迅速,而且出其不意,孰料她娇小的身躯突然向前晃了晃,表面看来不过是加快了去取东西的脚步,可偏偏是那轻微的一晃,居然无巧不巧的避过了我的爪子。

  巧合?还是……

  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玩味。有意思!真不该小觑这孩子,大智若愚哪,她要真是普通人,能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机警的从乳母手中抱走两位小公主?

  “陈敏,你是哪人?”

  她侍弄好我,偏着头略略想了想:“奴婢的母亲原是汝南人,母亲有孕的那年遇上饥荒蝗灾,夫家把能省的吃食都留给了母亲,结果全家人一个个的都……饥寒交迫的母亲不得已流落南阳,可最后生下的婴儿也没能撑过冬天。据说那一年恰好碰好阴家小公子诞下,满府欢庆,满乡聘购乳母,母亲便自卖身家,进了阴家,抚育小公子。”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在阴家这么些年,居然对这样的人和事闻所未闻,“阴家小公子,这又是哪一个?”

  “是……贵人的异母弟弟阴訢……”

  “瑟”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飞快坠落,我惊愕的盯住陈敏的脸。

  “奴婢……思母心切,失态了……”她擦干眼泪,脸色重新恢复正常,继续说道,“阴訢公子虽是庶出,但因是主公中年得子,所以格外疼爱。奴婢的母亲尽心抚育,把小公子抚养至三岁,直至主公和公子生母相继过世。当时大公子怜小公子无人照顾,便作主让母亲嫁给了府中的庖厨,也就是奴婢的爹爹……”

  她像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然而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抖,到最后她身子一软,跌到在床下,面色苍白,两眼发直的望着我:“奴婢的母亲……母亲……一生悲苦,她失去过一个儿子,所以……所以对小公子尽心侍奉,比自己的亲子还……视若己出,哪怕……哪怕……”

  “陈敏……”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阴訢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很模糊,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我只隐约记得小时候他很淘气,但是却很怕阴识,事实上当年阴家的几个兄弟没有不惧怕这位兄代父职的当家大哥的。“是不是……阴訢他欺负你……欺负你母亲?”

  她摇头,手背胡乱的抹着眼泪,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是徒劳:“对不起贵人!奴婢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所以……”

  “不要紧。你是阴家的人,和我的亲人没分别。”我感激她救了中礼她们几个,所以待她自然与众不同,“私底下,你大可不把我当成什么贵人,你要想你的家人,你便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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