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宫闱情仇 > 绣宫春 | 上页 下页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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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贼拿赃,当然不需要半月之久,可她要的是一击即中。哪房没有贪赃枉法的事,单就贩卖宫缎一件,并不能如何。然而再加上敛财、以次充好、谋害宫婢等诸多罪行呢?内侍监用这半月搜集司宝房违制、贪赃的罪状,不知凡几。捅到宫正司,惊动了太后,怕就不是丢差事这么简单了。 钟漪兰微扬起下颌,“崔尚服,因余西子而被迫害致死的宫婢,名叫流萤。” 绣堂里已经乱了套。 千余婢子在场,难以置信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璎珞则是愣在那里,拿着绣针,不知该继续绣,还是退下去。这时,原本作壁上观的言锦心和白璧惊诧地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地站到崔佩身侧。 “钟司衣,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崔佩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觑着钟漪兰。 如果说徐袖的到场已让她隐隐预料到了什么,钟漪兰后面的话则让她进退两难。流萤是尚服局,乃至整个宫闱局都讳莫如深的名字,竟被这么轻易地叫出来。崔佩下意识地将椅子上的手攥紧,整个人临近暴怒边缘。 “料子的事,老奴可以作证。” 这时,崔佩硬着头皮起身。 崔佩盯了徐袖半晌,幽幽地道:“徐妈妈,你是暴室的老人儿,怎的这么糊涂?” 徐袖攥着拳,手心里全是汗,一咬牙,道:“崔尚服,是老奴一时迷了心窍,答应余司宝将布帛倒卖到宫外。老奴没脸见你。” 话音落地,在堂内炸起一道惊雷。 崔佩哽了一下,瞪着徐袖一时不知如何将话接住。这时,始终没有开口的薛蘅香起身,问道:“那关于谋害宫婢的事,余司宝有何辩解?” 薛蘅香的问题,道出在场诸位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言锦心和白璧的目光同时落在余西子的脸上,崔佩也在看。这一瞬,数道灼灼的视线仿佛能在那上面烧出个窟窿。 余西子抬眸,凄惶地一笑,摇头,再摇头。 堂上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钟漪兰看在眼里,挑着眉梢道:“姑娘还记得半年前投井而死的宫婢吗?” 薛蘅香看了她一眼,“钟司衣说的是……” “半年前,司衣房有一名宫婢投井而死。那时,余西子还是我手下的一名典衣。”钟漪兰瞥过去,眼底划过一抹不屑和轻慢,“房里的人都以为她是自杀,直到后来从她的绣架里搜出一本明细册子,才知道原来这名婢子掌握了余西子在司衣房中饱私囊的罪证。余西子怀恨在心,将其谋害致死。” 薛蘅香略微蹙了蹙眉,不置可否地坐回敞椅上。 言锦心和白璧则是狐疑地对视一眼。 唯有崔佩对顶起双手,将手肘安置在椅搭上,“册子何在?” 如果仅有四房宫人在场,崔佩很愿意息事宁人,可惜还有一个薛蘅香。按照弃卒保帅的思路,崔佩会承担一个识人不清、举荐不当的责任。可出乎意料的是,当钟漪兰拿着一本残旧的小册子来到跟前,司宝房的宫婢中,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此事是奴婢所为,请尚服明察。” 站出来的人,是流云。 司宝房另一位典衣。 韶光在这时轻抬眼眸——阳光静静流泻,洒了一地一身,晃得人隐隐睁不开眼。出列的宫装女子,梗着脖子,就这样凛然站在刺眼的阳光下,满脸决绝。韶光见状,不禁回忆起绮罗曾经提过司宝房内部的情况,可说是人脉纵横,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时站出来的,会是她…… 崔佩亦是一怔,“你?” 未等旁人多说,钟漪兰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转身,厉声呵斥道:“大胆婢子,内局重地,岂容你信口雌黄!” “不是的!”流云咬着唇,“崔尚服,钟司衣,流萤的死是奴婢一手造成,与余司宝无关。请尚服明察!” 流云说罢,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在场之人面面相觑。崔佩斟酌地看着流云,春雨则借此机会凑近余西子,半低着头说了些什么。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谋害司衣房宫人流萤,并且致其丧命,而并非余司宝?”崔佩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堂下女子。 “是。” “为何现在说出?” 流云叩首,“奴婢自知罪责难逃,不愿连累旁人。” 钟漪兰死死地瞪着她,“你要知道,按照局里规矩,凡属女官罪涉谋害,一律削职,逐出宫门永不录用;致其死者,收押大理寺,量罪处以刑罚。宫正司和大理寺不是那么好待的!你可要想清楚,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流云再次叩首,却不再说话。 崔佩感到前所未有的满意,摆摆手,让左右婢子先将人带下去,“既然有人出来自首,谋害婢子的事到此就算是已经水落石出。至于钟司衣举证的其他罪状,本宫还要细细调查。倘若查明属实,定对司宝房严惩不贷。” 崔佩说罢,看向薛蘅香,后者颔首,表示赞同。 比试就这样不欢而散。 钟漪兰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却被崔佩挥手阻止,然后亲自嘱咐白璧和言锦心将薛蘅香送出内局。言锦心临走,抬眼看了看立在一侧等候的锦瑟,露出一抹嘲弄。余西子在春雨的搀扶下也走了。偌大的绣堂,只剩下了一个钟漪兰呆坐在敞椅上。 蓄积多日的筹备,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婢子轻轻伸出手,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情势如此逆转,竟是快得让人难以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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