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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我沿着街道随意逛了逛,走走停停,从街尾走到街头,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安城的城门口。

  我顿了顿脚步,正想着要往回走时,不知怎么,心念一转,居然抬了脚步一路走出了城门。

  城外果然和城内不同,虽然此刻是初冬,山不绿,周围的景色也微显萧条,但清新舒爽的空气却是城里远远不及的。

  路过一处湖泊,阳光下那清碧的水面荡漾着碎碎金光,让人一望心动。我找了处大石,屈了膝,双臂抱住头,缓缓躺下。

  天色清澈,蓝得似通透的净瓷,泛着琉璃般的光彩。

  我半敛了眼眸不去瞧那刺眼的阳光,只看着空中来回飞行的大雁,思绪也随着它展翅飞翔的刹那遨游四海。

  看着看着,正神思朦胧要眯眼睡一会儿时,耳边突地响起吵死人的纷乱马蹄声。

  马蹄声震耳非常,颇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我撑臂坐起身,回头一望,只瞧见乌压压绵延几里有余的黑衣玄甲军队正由城外赶往城内,军马策动,整齐划一,威风凛凛。即便我早见惯了沙场征战,此刻乍一见到这样的军队时,不禁也微微吃了一惊。

  人说晋国军队骁勇果敢位于五国军队之首,我原先还不信,此刻在荒野无意见到了,倒是有点心悦诚服。

  齐国的军队在无颜的带领下虽也不差,却偏偏少了股漠北汉子独有的狠劲与凶猛。

  地域之差,这是无法强求的。

  我静静瞧着这众达万余人的军队未过盏茶的时间便从我眼前一掠而过,脑中莫名地想到一个问题:若是有一日齐晋大战,不知齐国能抵抗这样凶悍的军队会有多久?……

  再回头想时,我不禁自嘲地扬了唇。

  原来在自己的心底早就把齐国归为了必输的一方。

  但愿齐晋之间不会有干戈,蓦然间,我突地理解了王叔那日在两仪宫与我说起齐晋联姻时不豫而又为难的神态。

  看起来,我嫁晋穆,那的确是势在必行的事。

  我若聪明,就该学会把命运当作幸运,把无奈当作幸福。

  我若厉害,就该知道怎么去把握好与那个被看作晋国之神公子穆之间的关系。

  但愿我够聪明,也够厉害……

  我想着,情不自禁地嗤笑一声,摇摇头。

  夷光,你从来都是那么笨!

  我咬了唇,暗暗骂自己。

  好不容易等那些声势浩大的马蹄声越去越远,我正要转过头继续躺在大石上休憩时,耳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一次,马蹄清脆,甚至悠悠扬扬地,似在踢踏散步。

  我扬了眸,遥遥望去,只见远方来了一人一马。人穿黑衣,马是白色。黑白相搭,衬着枯原苍野、谧蓝天际,看上去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只是那马儿踢踢哒哒地、似是走不动般地慢慢挪动着腿;而那人也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双手执着马缰,长发飞扬着,精神似很颓散。

  我对骑马的人没兴趣,但我对被那人骑着的马兴致大增。

  久习战马的我,自然能一眼看穿那人的坐骑是匹难得一见的塞上神驹。

  我转眸想了想,忍不住扣指唇边,吹出一个绵长而又响亮的啸声。

  那看似病恹恹的白马闻得我的啸声,不由得撒开了四蹄,朝着我狂奔过来。而那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马背上的人,被猛然飞驰的马惊了一跳,伸手想要拉住马缰时,已是来不及。

  神驹果然是神驹,未过片刻,那马带着人,已稳稳站在我面前。

  鬼面无常

  马是稳稳地站着,只是马上的人……

  我瞧着那黑衣男子前俯后仰、大呼小叫的夸张神情,不由得微微蹙了眉。既能做这马的主人,我才不信他真没驭马的本事。

  于是我索性抱臂站在了大石上,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静静瞧着,虽明知他是装模作样,但既然玩的人高兴,我这个旁观者也当然看得兴致浓浓。

  眼见他好不容易把摇晃不停的身子安定下来后,未过眨眼的瞬间,他已整个人都软绵绵地伏在了马背上,双手紧紧抱住了马脖子,凌乱的长发垂了下来,罩住了白马深褐色的大眼睛,口中更似惊魂余定般地咕哝不停:“好马儿,乖马儿,我虽才买了你一天,但你千万不要听那些荒山野岭里冒出来的鬼叫声唆使,千万不要弃了你家好公子我……”

  鬼叫声?

  他竟然称我的啸声是鬼叫声!

  我心下生气,但转眸一看他抱着马儿身子发颤的模样,又忍下怒火,依旧笑吟吟地负手立在石上,任由他口里乱嚷嚷,我却一声也不吭。

  他那乱糟糟的长发挡住了马儿的眼睛,脑袋还不停地动来动去让发丝刺磨着马儿的肌肤,神驹不发怒才怪。

  果然,当我心念刚落时,白马已受不了刺激发怒地嘶鸣一声,未等马背上的人反应过来,它已蹬开了四蹄,在荒野里乱驰乱行地奔跑一气。

  自然,这般突兀而又剧烈的举动又吓得马背上的人开始手忙脚乱。

  “吁!别跑别跑!你敢再跑!”他赶紧坐起身拉直了缰绳,嘴里喊得厉声,只是此刻想要控制住马儿的脾性,却已是来不及。

  拉了片刻后,他见不仅不能让马停下来,反而还增加了马的怒火、惹得宝贝坐骑有将他摔下去的趋势,不由得慌忙弃了马缰,双手再次抱住了马的脖子,口中连连道:“乖马儿,好马儿,求求你别再跑了!”

  可惜,头低落的刹那,长发又遮住了白马的眼睛,急得马儿发疯似的长鸣乱跳。这一次,他还真的是在马背上呆得摇摇欲坠了……

  难不成他当真不懂驭马之术?

  我心下惊疑,见他境遇越来越危,不禁收了玩笑的心情高声问他:“可要帮忙?”

  “救……救我!”他紧张的呼声远远传来,看样子的确是被吓得惊魂失措。

  我跃下高石,忙道:“别慌,你先松了马脖子。”

  那人闻言罔顾,只是将脸埋藏在白马长长的鬃毛中,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知他稍稍侧过脸来似瞧了瞧我,不一会儿,他又扭过头去,恨声道:“此刻你叫我别慌……若不是你,我本还好好地行路,好好地坐在马上睡觉……你吵了人家,惊了马儿,害我这般模样……”

  他的境况虽危险,口中却还能罗里罗嗦不断地骂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对他侧目。

  我闻言直蹙眉,脚下一顿,停在原地冷冷看着他,不再动。

  那人却急了,一边随着马儿纵跃身子不断起伏,一边嚷嚷:“喂,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我微微一笑,冷静地:“我若救了你,你能不能把坐下白马卖给我?”

  “从没见过这般泼辣的马……不过这马和你倒是相配,你既要,我送给你也行!”听他愉悦的语气倒似松了口气般的轻松,只是这人实在是奇怪,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但凡他一开口,就不会忘记去损一损人。

  我拧了拧眉,心里虽然生气,却还是抵不住神驹唾手可得的诱惑,不由得脚下飞快地朝他跑过去,靠近白马时,我扣指唇边吹了几个短促而又轻锐的口哨。

  白马脚下一滞,即刻停下了狂奔,静静立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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