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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几名使者此来索要兵甲粮草财帛,固然是各自的主子有占便宜的想头,也是一种试探和评估,东应的话中大有回旋余地,他们也就遵命各回骤馆,暂行歇息。

  方安目送几个使者离去,坐正了身体问东应:“殿下当真要给他们兵甲钱粮?”

  东应的手指在桌面放着的太原王等人的书信上画了个圈,轻描淡写地说:“同是故朝子民,岂能不予救援?”

  方安掌管度支,却有几分铁公鸡的性格,善财难舍,哼哼两声,道:“他们自立为王已是叛逆,不予征剿已经是殿下大度,再加救援未免太过便宜他们。”

  陈远志也极力支持对太原王等人救援,皱眉道:“方度支为一方重臣,怎么连‘欲先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都不懂?”

  方安和节度府的旧臣大多厌恶陈远志新贵,与他不和,同样的话若是方安的旧同僚说了,他最多一笑便罢,但陈远志一说,他就忍不住怒目而视,“陈主簿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我府治下招徕的流民不绝于道,高达百万之众,日后定然更多,这些人个个都要吃要穿要农耕器具和种子,这需要府库支出多少钱粮?救济这些新纳的子民,我们都已经吃力了,如果太原王他们这样不知进退地来讨兵甲钱粮,我们也顺遂所愿,那就真成傻瓜了。”

  气冲冲地说了一句,突然想起东应也是有意接济太原王他们的,连忙补救地转头对东应道:“殿下,臣可不是说您。”

  东应对他的耿直颇有无可奈何之感,轻咳一声,道:“盟约初定,太原王他们要求的钱粮,给是要给的,不过怎么给却由我们说了算,不能真让他们空口白牙地讨多少就给多少。”

  主公下了决定,度支司自去算计该如何拨给甲兵钱粮。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疆,瑞羽和已经被太后下诏斥问失土之罪并夺去振武节度使贬为奋威将军的唐闰年也议定了破蛮之策。

  三月,以昭王府为首的破虏联盟自仪、潞、沁、洛、汾、石、绥几州同日出兵,马区逐北寇。

  此时以奚离氏和野颇氏为首的北蛮直入河东、都等要害之地肆虐了两个多月,尽掳民间之财,抓捕民间青壮为奴,正欲将所掠财物运回草原,也有退乒之意,与联盟兵锋稍接,察觉此战不易,立即后撤。

  只不过北蛮来时轻装快马,去时却财货车运马载,掳得壮奴计以数十万之数,这一路绵延拖沓,速度奇慢。白衣教和诸镇缺少骑兵,仅以步卒前逼,也能咬住他们的尾巴。

  北蛮也知行动不能自如原因尽在所掠子女财货上,可是人为财死,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杀人盈野,所欲者正是这些拖累之物,加之对白衣教和诸镇的战斗力早有领教,也不惧他们追击,依旧带着财物往北疆草原退走。

  野颇兹罗在瑞羽手上吃了个大亏,兵力折损过半,对翔鸾武卫心存忌惮,不敢再靠近东面行走,便取北面的朔州撤离。奚离氏对他鄙弃嘲笑,却不与他同道,依旧照着他们的来路往代州故道退走。

  此时瑞羽已将北疆局势整顿一新,尽收原振武军的残兵败部,拔原东北防线驻守精兵,与翔鸳武卫及已经融入的东胡骑相合,集结兵力二十万,就在代州静候北蛮前来。她又令薛安之尽发东胡各部落精兵三万,合安东都护府自有精骑一万,自东向西,直取北蛮的大后方。

  东胡与北蛮世代为仇,常年受其欺压,此时得天朝之助,又知北蛮战士已尽随大军南下,部落营地空虚,岂有客气之理?当即随着薛安之的将旗所指,直奔世仇营地,大开杀戒,将北蛮诸部落的营地践踏得形同废墟。

  北蛮做了杀人强盗,劫掠中原,他们的家乡故地同样被强盗所劫,这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了。

  东胡骑来去如风,自东向西一路扫荡过来,再折而南下,所用的时间居然不长,恰在长城之外与守在代州方向的翔鸾武卫成椅角之势,将归家的北蛮堵了个正着。

  翔鸾武卫、安东军、白衣教、河东诸镇及昭王府临时征召的郡兵,总兵力近六十万,做成了一个绝大的口袋,倚着各地城池,卡着北蛮归家的道路,将三十余万北蛮堵在了长城之内。

  双方廖战月余,死伤无数,北蛮连败,奚离氏犹做困兽之斗,野颇氏毕竟出于被天朝控制百余年的单于都护府,对天朝的国力认识比奚离氏深,见事不可为,左思右想,便杀野颇兹罗投降。

  瑞羽如何不知野颇氏这是舍一人而保全族的法子,但草原诸部落此衰彼兴,北蛮已经虚弱至极,而东胡却实力大增,若是北蛮的大部族尽数被灭,东胡没有敌手势必西进占据北蛮诸部水草丰美之地,一支独大,又将成为天朝大敌。为此之故,北蛮的诸部落不能不留着人与东胡抗衡争斗。

  以野颇氏为首的几十大部落投降,奚离氏所率诸部落愈见势危,终被翔鸾武卫一战大破,联军尽起将之歼灭。

  消灭了大敌,这个以御外侮为名义的联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且不说 战后分配收自北蛮的财货子女这样相对而言的小事,对于战后各自的地盘、名义,他们也难免在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只是昭王府实力最为强横,此战出力最多,无论他们心里打什么主意,东应不提议,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们着急,东应却半点也不急,慢条斯理地与瑞羽商议着按功评赏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抚恤牺牲英烈,接纳自东胡迁徙而来的移民一每天都忙,直忙到白衣教和太原王因为地盘和名义之争打了起来,他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接过两方使者投来的书信,看了看,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上面简单至极的四个字:“尔欲何为?”

  他一日是联盟之首,便一日是诸势力之主。这四个字,居高临下,联盟中的诸方势力没有丝毫惊奇,反而有种尘埃落定、果然如此的心安之感,更无一人多言。

  五月,绥王夏靖自去王号,请奉昭王为皇统正朔,承认绥州为王府治下州郡。昭王不使他为绥州节度使,却奏明太后,以太后诏令封其为国公,荫加其孙。

  同月,江西观察使韦宣亦奉表上书,愿削藩镇,归于昭王靡下,举家迁于齐青。韦宣不做总揽一地军政大权的观察使,却自愿入昭王府做个挂名的幕僚,日常逍遥于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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