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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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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他借安慰之名一举握住她的手,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厚的脸皮,顿时如受雷击,想将他的手甩开,但他在宽袍大袖掩盖下的手却紧紧地将她攥住,怎么也不肯松开。她又不能在率领麾下将士出迎的场合里太过用力,让人瞧出端倪,以至引起两方离心,只得任他握着,连脸上的笑容也不能有分毫差异。 二人携手并肩走进刺史府,她趁着转身的瞬间在他耳边说:“放手!” “不放!” 只道他蓄了胡须,也应该成熟稳健了,却不想仍旧如此任性,肆意妄为!瑞羽心中大怒,力透指尖,用力一捏,登时将他捏得直欲断骨,指节无力撒开。 他痛得龇牙吸了口凉气,抬头看着瑞羽,满眼委屈又满面倔强,轻叫了一声:“姑姑!” 瑞羽满腹怒气却无处发泄,顾惜着他的脸面只得在人前笑了笑,道:“有司已经备好宴席为你接风洗尘,我们进去吧。” 她稍假辞色,东应立即眉开眼笑,跟着她大步往前走,边走边问:“姑姑,你都给我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我可饿坏了。” 外人只见他们姑侄亲密无间,言笑晏晏,哪想得到暗里波涛汹涌,别有纠葛。一时间众人鱼贯而入,分席入座。侍人奉膳献酒,伎人歌舞下陈,融融泄泄,宾主相欢。 瑞羽下意识地想对东应远走避让,加之宴会中她若在场众人便要拘束不能尽兴,故此献酢礼毕,便起身告退。 除去传召麾下将领小会,她参与宴会每每如此,已成惯例,她属下众将都已习惯,不以为异。待她一走,受命主持宴会的刘春便唤了美婢上前侍奉酒席,一时间堂中莺声燕语,酒食之外别有活色生香。 东应坐拥群芳,虽然与众人一般和艳姬调笑戏谑,但终席不乱,眉目清明。刘春见状暗暗佩服,像东应这般年纪正该是对女色渴慕非常的时段,他能与艳姝肢体交接、耳鬓厮磨而不迷于色,这份定力可真是非同小可。 陈远志在席中敬陪,把众将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散席之后,便对东应道:“殿下,这位刘将军可用。” 东应自嘲地一笑,道:“业成,姑姑根本就没有收拢人心、独揽大权的意愿,所以翔鸾武卫的将领才会对孤尊敬。倘若她对孤如此相待,孤还暗里谋划怎么夺权对她不利,那算什么?” 陈远志笑道:“殿下姑侄相睦,自是唐氏之幸,只不过武可以立国,但不能治国。大业若成,日后军务政务牵扯必然极大,即使不与长公主争权,也应当对军中将领早做防备。” 东应怫然不悦,哼道:“大业未成,先困于鸡虫之争的小事,岂不是本末倒置?此话休再提起。” 陈远志一向得他礼遇,还是头一次被他这样不留情面地数落,顿觉窘迫。好在他们说话涉及机密,无人在侧,也不至于在人前丢丑让他尴尬。陈远志当即微微躬身,道:“是臣鲁莽了。” 其实他也不是鲁莽,而是他太过善于察言观色,早已发现东应在提及瑞羽时便情绪有异,看准了他们早晚必会离心,故而未雨绸缪,不自觉地生出了忌惮之心,却不想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东应对瑞羽心怀芥蒂不假,两人日渐离心也不假,但两人自幼相依为命,彼此的牵扯纠缠之深,已经深入骨髓,这一时半会儿绝不会互相谋害。 抑或说,即使有一日二人决裂对敌,那也是他们之间对敌,任何人主动插手,都无功有过。 东应一句话堵了陈远志的嘴,但想到瑞羽对他的态度,也着实愁得慌。正在此时,突闻谒者通报,只见青红走进来恭敬地对东应行礼,“殿下,长公主有请。” 东应闻瑞羽主动邀请他,顿时大喜,连忙起身,问道:“姑姑在哪里?” “长公主正率检校刺史言诤等人在书房相候,请殿下领臣属接管邯郸庶政。” 东应一腔欢喜顿时凝结,愣了一下才苦笑一声,吩咐陈远志,“业成,把子厚、眠生叫来,让度支郎把黄册带上,准备接管邯郸的庶政。” 翔鸾武卫攻城略地,往往后面跟随着昭王府派遣的官员接管庶政,但这邯郸为长公主鸾驾亲驻之所,为免掣肘,收归治下后是用长公主幕府下的谋士言诤充任检校刺史。如今她将邯郸城的庶政让出来,除去向臣属表明不与昭王争权以外,也是准备放弃邯郸,另寻地方安驻。 东应一想到自己冒着风雪前来见她,她却避若蛇蝎,心里便一痛。虽然邯郸城一接就确定了他主理政务、被视为皇储的地位,他却没有喜意,反而心中怅然。 两派官员有条不紊地交接庶政,瑞羽和东应只需最后加印,却不必事事躬亲。 东应吩咐属下两句后,对瑞羽笑道:“姑姑,庶政交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好的,这屋里气闷,你陪我去看看府库吧。” 素以亲密见闻半年未见的姑侄二人,若是当众以公务相邀也出言拒绝,无啻于当众宣告他们嫌隙已深。 瑞羽与他慧黠的眼眸一触,明知他是仗着自己对他的关心爱护得寸进尺,但也无可奈何,问道:“你想看什么?” “姑姑先陪我看看市井民生,还有邯郸城的黔首黎民日常饮食起居如何,我也想去看看。” 于是二人换了便服,扮成商贾,令从人卫士远远跟着,不得召唤不可近前,自身则安步当车,出得刺史府,在邯郸城的市井间徐步而行。 第六十一章 依稀旧 东应追上来看到这情景,忍俊不禁,“姑姑,我先背你到前面的人家歇着,等一下再去买鞋。” 邯郸千年古城,虽然几经兴衰废立,但街道市衢的底子尚在,城虽不算繁华,民居商宅却错落有致。瑞羽近日和秦望北也曾数次便服出府游玩,对城中诸事皆有所知,此时引导东应并不生疏。只是她引东应前行时,虽不能远远走开,却也尽量避免与他接近。 东应几次想与她接近都被她不露声色地避开,十分苦恼,突见前面有间酒肆,不少闲人坐在其中高谈阔论,灵机一动,笑道:“姑姑,我们去前面的酒肆里坐坐。” “你不是说要去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吗?” “是啊,可是哪里还有比市井酒肆更能探听当地人情的地方?” 瑞羽叹了口气,推托道:“我没带钱。” 东应笑得圆眼都变成了弦月,从袖袋里拿一只小钱囊晃了晃,“我有。”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极少需要亲自买什么东西,身上不带钱才是常态,像东应这样随身带钱,反而少见。 瑞羽没有借口推托,只得随他踏入酒肆。东应举目四顾,找不着一个空座,正想使钱让店伴给他腾个空座出来,瑞羽却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悠然道:“别坐而踞,可无法感受当地风土人情啊。” 东应见仍是找不到与她亲近的机会,心中暗恼,但见她此时眉目疏朗,显然因为识破了他的用意又加以刁难而暗里喜悦,消除了一些对他的戒备,又觉得高兴,笑道:“我只是担心姑姑跟市井俗人共座嫌腌。” 瑞羽一展衣袖,曼声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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