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页 下页 |
一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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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理学课堂出来,我的头还是有些痛,毕竟以前穿越不过是精神上的疲劳,如今却是精神肉体双重疲劳,不知我能不能熬过三个月?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我扯出个笑容,眼底映着她清爽干净的容颜,却再无法如以前那般单纯欣喜:“薇夜。” 那一头短发、英气十足的脸上带着干净笑容的女子,不是许薇夜又是谁? 薇夜走到我面前,忽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脸,笑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去谈谈。” 我微笑点头。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我发誓,薇夜那温温软软的声音永远让我喜欢。 我们没有去咖啡厅或是茶馆,而是在一个僻静的草地坐了下来。屁股一挨着柔软又有些刺人的草,我便觉得全身的疲惫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我砰的一声躺在地上,两手摊开,看着蓝天白云。 “伽蓝,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对吗?”薇夜没有躺下来,只是抱膝坐着问我。 “应该说是想起来了吧。”我笑笑,保持姿势不变,徐徐的风吹在脸上,让我都想睡过去了,“你的声音,还有你的笑容,真的很特别。当时我虽然快昏迷过去了,大概还是把你的音容刻在了脑子里,所以一见到你就觉得熟悉。” 我侧了个头,忽然笑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巫女吗?那种可以让人穿越时空的水链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选上我和宇飞呢?” 薇夜低低笑了起来:“你的问题还真多,我来一个个回答你吧。第一,我不是巫女,而是伊修神的使者之一——伊修大陆时空联结的管理者。其实我也是个普通人,只不过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罢了。第二,水链是时空裂缝开启的工具,我既然是时空管理者,当然会有。至于第三……要说的就太多了。” 薇夜叹了口气,爽朗的笑容终于蒙上了一层阴云,眼底有隐隐的歉疚和无奈:“伽蓝,你还记得天星流剑派历九代成魔的事吗?” 我点了点头,坐起身来,静静听她说。我一时很清楚,薇夜此刻要说的,正是一切的开始,或者也可能是终结。如此想着,我就忍不住无限惆怅。 “为了自身的修为,也为了伊修大陆战乱后的统一,神子赤非每隔几百年便会与某个不足十岁又天资聪颖的孩子灵魂融合,使他的智力、魅力、运气等呈倍数增长,直至他死亡。但成为神子转世之人,虽有常人难比的智慧,却通通活不过二十五岁。这大概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妒英才。” “到了秦洛那一代,天星流剑派离九代成魔已然不远,符御更是有史以来最可怕冷血的星魂,女神担心伊修大陆将有千年浩劫,所以命赤非一定要阻止。然而,在赤非还没来得及与宿体灵魂融合前,宿体却意外死亡了。” “当时女神说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转机,能拯救伊修大陆的,是来自异时空的灵魂。我匆匆被委以开启时空裂缝,在这个世界寻找将死魂魄的重任,岂知刚打开水晶球,就看到了被车子撞得危在旦夕的你和聂宇飞,所以就将你们带到了水晶之屋。” “神子转世历世早已有几千年之久,记录上却从未有投身女子的先例。恰好当时,我查看伊修大陆生死簿,发现同时身亡,不足十岁,又从小有天人之资的孩子竟有两个,一个是六岁的女孩秦洛,另一个是九岁的男孩任尧。所以虽然发现了神子魂体已在秦洛附近,我却仍无法作出决定。” 薇夜转过头来看着我,露出苦涩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自作主张让死灵转生,却没想到会害他生不如死。当时,你们两个都已奄奄一息,我再没有时间回头询问女神,必须自行作出决定。拿出两个水链戴上你们手腕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胖胖的男子背着毫不起眼的女孩一路淌血走来的情景,我当时把那样的画面和自己的过去重叠了……所以,竟忘记了将有的后果,一意想让你们活下去。然而……” 我呼吸滞了滞,忍不住问道:“然而什么?” 薇夜将脸埋进膝间,声音慢慢低哑:“当我听见你们俩微弱的呼吸慢慢变得平和时,心里一阵激动,你们都活了过来,我总算是赌赢了。可是转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你们手腕上的水链,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水链本是蓝色,只要戴着它穿越到伊修大陆,等生命结束在现代苏醒过来,就会忘记一切,即便隐隐有些印象也只会当是做了场梦,然后在现代继续存活三十年。这三十年多出来的生命,就算是让你的魂魄经历战乱之苦的补偿。” “可是,我却看到聂宇飞手上水链的蓝色慢慢褪去,竟变成了透明。而你手上的水链,不知是不是受他影响,忽蓝忽紫,最后停顿在似蓝似紫的诡异色调之间。” “紫色的水链,是个时空摆荡器,戴上的人会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永受精神疲劳之苦,直到水链断裂。而透明的水链却是时空穿梭的禁物,因为它没有明确的功用定义,还会不断随着某种契机随魂魄主人转移,在肉体变换过程中,灵魂所受之苦根本无法想象。透明水链的威力连我们也无法控制,而且轻易不会断裂。也就是说,他根本无法结束自己的痛苦。” “后来,我一直看着伊修大陆上的你们,这才明白,原来最苦的不是死,而是连死也不能的痛不欲生……” 薇夜的声音渐渐远去,像越行越快的火车汽笛声,最终消失在我耳边。我闭了闭眼,景物也不见了,眼前不断闪过宇飞、任尧、柳岑枫的面孔。 对宇飞,我其实是有怨的,他曾杀死了我,也差一点让子默魂飞魄散。可是此刻想来,宇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遭受那么多痛苦变成这般模样?还不都是因为我? 我总觉得,这两方天地,谁都能够获得幸福,谁都能用某种执著让自己幸福,唯独宇飞却早在被关入奈何轩的那天,就失去了所有!曾经的天真、快乐、执著的守护,都因为我而失去了。 或许他真的是累了,一直被孤独寂寞仇恨折磨着,在那个世界,谁都不是他的依靠,也不是他的救命稻草。就连他曾经舍命救过的我,也有了比他更重要的执著。 绝望如他,怎能不恨?!所以,他想让我陪着他死,想让我痛苦,想让我生下他的孩子。他并非真的恨我,只是在用那么可悲又可怜的方法来陈述着他的寂寞恐惧。 我总是这样,明知道他的痛和寂寞,还是怨他、恐惧他。然后,为自己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抛弃他。 我猛地躺倒下去,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撕扯,眼睛涩痛,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宇飞,聂宇飞啊!即便不爱,他也曾是我寻寻觅觅了十几年的人,是我当初在那个世界唯一的牵挂!在我心底,他不是我最爱的人,却是最无法割舍的特殊存在。 如果不是薇夜今日提起来,我几乎都忘了,那般残忍伤害过我的宇飞,也曾真心舍命守护爱惜过我,也曾为了我受尽折磨甚至失去生命啊! 我闭起眼,默默地在心里念着宇飞的名字,还有亦寒、子默、云颜、宇飞、徐冽、小洁……那么多我生命中永远无法褪色的人的名字。 记得小时候,哥哥曾嘲笑郑重许愿的我:笨蛋,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愿望能让所有人都快乐。 命运无情,人世却有情。有多少人让我受过痛楚,又有多少人真心给过我祝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以为人是分亲疏的,为了所爱的人伤害朋友是无可奈何,为了身边亲人的安全漠视全世界的苦难也是迫不得已,我总用即便努力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样的理由让自己放弃,总害怕作出决定的后果是错的是自己难以承担的,所以选择逃避。 然而,我竟忘了,无论是我深爱的人,身边的朋友亲人,还是曾为生病的我去神殿祈福的百姓,他们爱护我祝福我的心都是一样的,他们的命他们的感情更是一样珍贵的。 “……伽蓝,你在听我说吗?”薇夜忽然推了我一下,“没事吧?” 我猛地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的眼睛有些痛,薇夜的脸也隐隐模糊,我却笑了:“没事。薇夜,谢谢你。” 薇夜一头雾水地看着我:“无缘无故谢我什么?” 或者,我真的没有办法让任何人都幸福。可是,我却永远不该忘了那个单纯善良的林伽蓝所有的执著。她曾认真地抬头看着哥哥说:“没关系,只要我每年都许这个愿望,今年让哥哥快乐,明年让爸爸快乐,总有一年会让所有人都快乐。” 神子沉寂,乱世何结?我忽然真的很想付出我所有的心力,来结束伊修大陆的狰狞乱世,为了我所在乎的人,也为了受尽苦难却仍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百姓。 如今的我可以在一方天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率领军队运筹帷幄所向披靡,却仍然觉得心底缺少了某个最重要的东西。 原来,我所要牢记于心的,所该留住的,就是当初那样痴傻却坚定的执著啊! 我将身子伸展得更开,更舒适。我轻轻道:“谢谢你让我想通了一些事,做了一些决定。” 薇夜愣了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见我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哧地笑了一声,跟着躺下来,与我并排睡着。温软的声音就像拂过面颊额头的暖风:“我也谢谢你,伽蓝。” 我笑了:“谢我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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