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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门外正经过两名官员,一见建成,低头行礼:“臣等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建成抬手,“杜大人,唐大人来得正是时候啊。”

  唐俭道:“奉旨赴宴,岂敢耽搁。”

  太子看向伏威,似笑非笑地,也不再多言,进殿去了。

  两人原地站立半晌,最终唐俭道:“这样下去,局势不可为。”

  便这么无头无脑的一句,伏威却听懂了,笑道:“此等天下第一大的家务事,唐大人不是说过‘盖非臣所知,但奉赦命’的么?”

  唐俭叹道:“话虽如此,然我毕竟亲身经历大唐如何获取这天下江山,目睹李氏父子一开始如何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而如今……唉,秦王此番得胜归来,等待他的,恐非但不是加官晋爵行功论赏,反而是掣肘削羽步步受迫了!”

  伏威侧头看他一看,饶有兴味地:“看来唐大人还是偏向秦王一边呢。说回来,太子齐王逼迫秦王是必然,王储之争,历来如此。”

  “秦王麾下,文有房杜长孙,武有尉迟秦程,他的势力多在京外,京兆之中仅靠这些人而已。若东宫说服皇上将这些人调离天策府……那不就是空其权柄,待其势孤,然后……除之?”

  伏威轻描淡写:“恐怕只是齐王这么打算。明目张胆的逼杀喊打,决不是太子会做的事情。”

  见唐俭皱着眉头,他续道:“太子是储君,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他不会也不能采取非常之策在当今圣上面前解决掉秦王,那样将会败坏他宽仁德厚的名声,更重要的是,那将使皇上对他的看法一落千丈,更别提后头还有齐王虎视眈眈呢!所以说,太子采取的手段,只会是于他名声威望相应和的,他只需通过齐王、通过皇上,一步步将秦王逼到邪路上去,到时他以正压邪,且不说师出有名功在社稷,即使后世史笔如铁,也不会对他多加苛责!”

  唐俭听到最后,已经倒吸一口凉气。确实,以秦王之功,莫说是太子,便是皇上想对他治罪,也必虑及朝野众议后世指责。故而太子若想除去秦王,最直接的手段就是逼迫秦王自己做出大逆之举,到时他平叛有名,秦王纵有通天之能,在京兆一带,插了翅膀也难飞得出去了。

  一边这么想,一边他更对身旁这位曾经的江南总管大为另眼相看起来。自己无意的一句话,经他这么一说后,便彻然有了领悟全局之感。若不是皇上对他心怀疑忌,以此人之能,便是想在朝堂上翻掌为云覆手为雨,也不是难事吧!

  他长长呼一口气,问道:“依大人看,秦王必落下风无疑了?”

  伏威笑起来:“秦王此人,我与他相交不深,不好评述;又或者说,他城府太深,我捉摸不透。然无论如何,他必不是坐以待毙之人,长期以来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因为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什么……决心?”

  伏威看向大殿,殿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一个——可以让他——”

  他徐步往前走去。唐俭听不清楚,唯恐听漏了,赶紧追上与他平齐。

  良久不再闻任何言语。正当唐俭懊恼是不是他已经说了而自己没听见时,伏威在殿门口立定,目溢流光:“一个——可以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心啊。”

  轱辘轻转,戴着宽沿大帽的士兵时不时长喝一声:“驾——”

  军队在大道上整齐的行进。

  安逝醒过来,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头很晕很重。

  这个车厢内里很豪华,四壁铺着厚厚暗紫印花的毛毡,玄色的棉布帘子挡着车窗。她此刻睡在一张完整的白色虎皮上,极为长软。身上盖一层丝被,摸上去光滑舒适已极。

  旁边有一张小几,再过去是一把矮矮的座椅,紫袍青年坐在上面,膝上铺着一张地图,正低头沉思。

  她沙哑地发出声来:“……大……哥……”

  世民抬首:“醒了?”

  走过来探手摸摸她额头:“还是烧。”边说边在前壁敲两下,随驾的一名士兵探进脸:“殿下。”

  “弄点粥饭来。”

  “是。”

  “要喝水吗?”他望向她。

  她摇头:“这是在哪儿?”

  “我的车舆里。回京的路上。”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一直在雨中待到天黑,回到营地时倒头就睡……“已经打完仗了吗?”

  “嗯,突厥已经退兵了。”他笑一笑,揭开座旁小火炉上的罐子,一股药味散了开来。

  取过一只碗,用厚布裹了罐柄,小心翼翼地将药汁倒出来——还是溅出来一些,有几滴烫到手上,他不管它。这几日他一直这么煮着药,又倒出来,又重新煮……只溅几滴已经算不错的了,之前还有一次烫伤一大块,小臂上现在还是红红的,不过这在他看来都是小伤了。将药碗端起:“来,先把药吃了。”

  一返头,那人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他怔愣片刻,轻轻叹口气。

  两匹雪白的骏骥拉着一辆马车,出了承天门,在车夫的驭使下,沿着宽阔笔直的大道轻轻跑起来。

  已经入夜,风声呼啸。

  “总管,侬说,北方的天气,怎比南方冷那么快呢?”车厢一头,阿碧摇头晃脑地问。

  阿朱拧了块湿巾递给伏威:“总管喝酒了罢。”

  以手撑额面色稍显红晕的青年半抬眸,接过毛巾擦擦脸:“总要陪几杯。”

  “可是,袁先生说——”

  青年抬臂阻断丫鬟关心的话语,闲闲半翻卷车帘,忽道:“停车。”

  主仆三人下得车来,伏威挥手示意车夫先回去,领了两婢到一个小店前。

  阿朱阿碧对看一眼,不是才吃过御宴了么,又要吃?

  “过来过来,坐。”在店小二的殷勤招呼下,他朝双婢招手。

  两人打小就跟着他,也不显拘束,落落大方一左一右坐了。

  “这里的糖藕不错,有几分江南的味道。”上来一盘菜,伏威用筷子点了点:“试试看。”

  阿碧举起竹箸搭在下巴:“总管怎么知道我饿了?在外面等一夜真的很辛苦的诶。”

  阿朱笑意晏然,挑出牵连藕头和藕身的细长竹条,但见填在藕中段的糯米印上桂花浅浅的模子,汁水如蜜。

  她拿起竹刀切了一小段放入伏威碟中:“太湖的橙子该是熟了,要在以前,便可以做橙糕给总管吃,醒酒最好。”

  伏威只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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