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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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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垢也笑:“是啊。一张必一驰,巾帼英雄即使躺在床上,也断不会折损半分。” 三娘聆听着风声,现出些怅然:“什么英雄不英雄。近来偶尔沉想一会子,总觉得人与事要得出个善终来,并不容易。” 无垢脸色微微一变:“怎么无端说出这话出来?定是屈在屋子里久了,都换了个人似的。” 杨絮也劝:“怕不是天气冷的缘故。有时触景生情,难免悲秋伤冬的。” 三娘只是摇头。 一会儿两人出得门来,被风一吹,皆不由打了个寒噤。 无垢停了一停:“我瞧她说着那话,总觉不太吉利。” 杨絮伸出手来与她相握,“别想太多。人在病中,不同以往,情绪有些起伏,也属正常。” 无垢点点头:“但愿如此。” 两人分别。杨絮上了轿,左右想想,掀帘唤道:“去杜如晦杜大人家。” 院中极是静谧,静悄悄的似无人走动。 橘树高大笔挺立成一排,显现几分肃穆。一株老梅正散发出寒香。 门是虚掩的。她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窗前那个大书桌,桌前铺着厚厚毛毡的藤椅上坐了一人,一手压着书本,一头侧伏着。 房中炭火不时“毕剥”作响,暖意轻融。 她走到少女身边,只见雪白脸孔上黑睫微抖,大冷天的,额上竟有几滴汗出来,粘连着几缕发丝。是做恶梦了罢。杨絮心中老大不忍起来,伸手欲推,眼角却扫到了被压着的书卷上的几行字。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绵。” 待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轻轻念出了声。 安逝惊醒,瞧见眼前人,怔得一怔,方幽幽道:“杨姑娘。” 杨絮细细看她,叹息:“你也……”终没能说得下去。 安逝勉强笑一笑,目光移到书卷上,盯住那佛偈,不再动弹。 杨絮只觉心中被堵了偌大一块硬物,默默道:“世间一切情爱,此二十字足矣。” 椅中人声音低得像呓语:“他曾说,佛教若是浪漫起来,即刻可教人泣不成声的。” 空气似乎都虚浮起来。 杨絮无声张了张嘴,好久才说出话:“小时候,皆以为事事可以圆满,长大却是事事无奈。世上不由自己的人与物太多,爱不了他人,也要爱自己,照顾好自己才算,是不是?” 少女无语。 她又道:“不要再沉浸在悲伤之中,那将只是黑暗。其实想想,世间永远有比这更悲伤的事,例如,国破家亡……”堵塞的硬物突然升至喉咙,隐隐哽咽起来。真是没用啊,劝别人,竟有自己先想流泪的。 少女轻不可闻的声音传来:“我只是……为了我的心……” 心已经……碎了么? 心真的……会碎的么? 一缕寒风从窗缝里窜了进来,张牙舞爪。 杨絮终于再无二话。 八万四千偈,八万四千偈啊—— 竟不曾道得一个“了”字! 自三月秦王世民引洛水大败刘黑闼、平定河北班师回朝之后,没等李渊在他的龙椅上乐上一阵子,北方又传来消息,刘又向突厥颉利可汗借了数千骑兵,卷土重来,旧部及百姓纷纷响应,不到半月,刘便收复了旧地,重新建都洺州。与此同时,被派往安抚河南的大将盛彦师亦被生擒。 “将军,”营帐内,刘黑闼摆上纸笔,十分有礼,“你只要写封书信给令弟,让他以县令之职举城投降,我即刻保证将军可以毫发无伤的回去。” 盛彦师哼哼。 “将军,这可以避免一场杀戮,同时也是虞城百姓之福。请三思。” 盛彦师看他一眼,抓起笔飞快写起来,不一会儿,写毕,扔笔。 刘黑闼拿起来一念:“‘弟启:兄未能完成皇上之托,反被叛贼擒获,十分羞愧。于国没能尽忠,于家没能照顾老母,只有发誓一死,毋念。’”读罢,当场三窍冒烟,“好,你好!” 盛彦师神态自若。 一把将信揉成团用力掼在地上,刘黑闼又重重一捶桌子,直视向盛彦师。 “想死么?”渐渐地,他又平息了怒气,反笑,“你们的皇帝喜欢杀人,你也喜欢杀人,但我不喜欢。” 一直大义凛然的盛彦师突然扭了头。刘黑闼这话并非胡说,自己老家在宋州,洛阳平定后朝廷任命他为宋州总管,他回到家乡,头件事就是把他以前十几户冤家全部杀光,吓得宋州人见了他便双腿并立,浑身筛糠。在那里,自己的残酷是出了名的。 “虽然你杀了我曾经的主人魏公,但我也不怨恨你。”刘黑闼继续道,“因为那是双方交战时发生的事,那是男人间的胜败,我乐意向夏王学习仁爱之道。但是仁爱换来了什么?你们皇帝的一纸杀书!四海之人,那个不晓得夏王的厚道!可笑啊,可笑!我想请教将军: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是盗贼,谁又是义军?——是夏王呢,还是你们大唐皇帝!”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自古成王败寇,秦始皇仁爱吗?拥有强大的军队就够了;汉高祖仁爱吗?张良隐退,韩信被杀——可是后人提起,没人不说他们是伟大之君。你就不要再一副仁人救主的口吻了,让人看着笑话!” “说得好,说得好,刘某受教。” 刘黑闼拿起宝剑,“怪不得战争一起,生灵必将涂炭,却原来是有尔等这种只求结果弱视无辜之辈!一条命是命,成千上万条命就不是命了吗?那只是你们用来达到结果的工具吗?!” “那是为了以后的太平!只有像你这样集结造反的,才是真正的罔顾性命!” “要是唐王有夏王的万分之一,何至如此!”刘黑闼一声叹息,不欲再言,收剑出帐去了。 “你杀了我呀!” 盛彦师在后面大叫。 “我说过,我不嗜滥杀。” 盛彦师一呆。 时已入夏,树头的鸣蝉叫得声嘶力竭。 显德殿内,紫绡帐软,彩帛衾长,被翻红浪。 几缕青丝纠缠在暗香的枕上,一只手伸过来,细心的解开它。 另一只手随即覆上,握住,随后轻笑传来:“管他作甚?” 眼见是解不开了,少年略侧了侧身:“若扯着了,总是会痛。” “你痛,还是我痛?”英俊的脸逼迫近前,温热的气息霸道地覆住他所有空间。 “秦青自然是怕……殿下痛……”少年声音发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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