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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公明点点头,满面疑云地打量我。

  王姬瑗得意洋洋地笑,说:“如何?我说我会先找着的。”

  公明收起表情,瞅瞅她,道:“算你了得。”说着,转身往里走。

  王姬瑗跟在后面,兴奋地说:“那,你我的赌约?”

  公明停住,回头,一脸不解:“赌约?什么赌约?”

  王姬瑗微恼道:“你忘了?当初你我下赌,说我若先找到那凤形佩的主人,你就要许我一事。”

  公明瞟她一眼,轻嘲地说:“我道王姬你如何这般贤德,尽心尽力替我找长嫂,原来如此。你想要我许你什么?在下尚未冠礼,无资无财,惟有小命一条。”

  王姬瑗笑着说:“我不要你的命,只想要你那驘兽。”

  公明睁大眼睛:“驘兽?那可是天子为嘉奖我会射优胜赐下的。”

  王姬瑗忿忿道:“你还好意思说。去年羌人将那驘兽献来,还是我引你去看的,都跟你说了我中意,你还乘功向天子讨要。”

  公明讪讪一笑,无奈地说:“可如今天子已将它赐我,怎能送你?”

  王姬瑗得意地笑,道:“这你放心,天子已经许诺,若你肯转让,他便用别的赏赐替来送我。”

  公明白她一眼,继续往里走。

  “公明……”

  看着两人闹在一处,杼苦笑摇头,无奈地对我说:“他二人从小便是这样,见面不斗上几句就不自在。”

  我笑笑,转向他,问道:“晋侯近来可安好?”

  杼微笑,道:“公女放心,我兄长身体安康。”说着,他歉然看着我:“只是年初庶务繁杂,事事劳神,因此……”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安慰地一笑,轻声说:“我知道。”

  停了一会,杼迟疑地看着我,说:“杼与公明来之前,兄长并未告知公女在辟雍之事,故而未曾探访。”

  我微笑,说:“姮来辟雍,是太后临时之意,并未告知晋侯。”

  杼了然点头,说:“杼今日便去信告知兄长,若他得闲,定会前来。公女在宫中无人可托,若想致信给我兄长,交与杼一并捎去便是。”

  要写信给他吗?我思忖了一会,摇摇头,算了。心里想问的想说的那么多,写封信又能顶什么事?他要是能来当然最好,要是不能来,等成周这边的事完了以后,我就去晋国找他。

  我苦笑,道:“多谢公子,此事有公子告知即可,姮再致信也是多此一举。”

  杼愣了愣,道:“怎会多此一举?公女若致信,我兄长必定欢喜非常。”

  是吗?我微讶地看看他,淡笑不语。

  杼诚挚地看着我,道:“我兄长继位以来,攘内安外,夙夜操劳,偏又性格坚韧,从不肯以忧色示人。然则别人不知,我却明白,多年来,他每每独自坐到案前,便是一脸沉寂,时常为国事眉头深锁,长久不曾见他有一丝松弛过。自得与公女相遇,他每月收到来信,便是一脸欣喜,阅信之时,那笑意竟是从未有过的开怀,杼都是看在眼里的。”说着,他的脸微微一红,道:“起初杼不知所以,只道是兄长结识了挚友,直至去年在杞国遇着公女,方才知晓那信的缘由。”

  我心中一动,双颊隐隐发热,道:“姮写的那些信,用辞无拘无羁,你兄长或是在笑我话语浅薄。”

  杼急道:“公女勿要乱想,那些信虽用辞浅易,却谐趣盎然,连杼也……”他突然停下,目光慌张地看我,脸涨得通红:“杼,嗯,并非有意偷看,是兄长让我帮他收拾案几,嗯,不巧……”

  我轻轻摇头,笑道:“无妨。”想到燮含笑坐在案前的那抹身影,心潮甜丝丝地涌动,却又夹杂着些许酸意……

  杼脸上红潮仍盛,却满眼期盼,问道:“公女,那信……”

  我沉吟片刻,望向他,笑笑,道:“多谢公子相帮,写信费时,劳烦公子转告晋侯,信短话长,姮有事须亲口同他说,他若是能来,姮会一直在辟雍等他。”

  §卷二 熊勇

  杼微有讶色,似乎觉得意外,却还是点了点头,说:“如此,杼今日就给兄长去信。”

  我微笑,道:“多谢公子。”

  杼腼腆一笑:“公女客气。”

  这时,一名寺人从外面进来,说授课之时将至,请王姬瑗回塾中去。

  王姬瑗应下,打发他在宫外等候,回头笑眯眯地对公明说:“就这么定了,待我将此事告知天子后,你就将驘兽送来。”

  公明撇撇嘴。

  王姬笑道:“公明勿恼,将来我嫁走了,若是觉得想你,看看那驘兽便安慰了。”

  公明看着她,怔了怔,随即瞪她一眼,笑骂道:“见驘兽如见公明?王姬倒是会想!”

  王姬瑗愣愣,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两人却谁也不说话了,一阵沉默。

  杼见状,走过去柔声对王姬瑗说:“公明既已应允,必无失信,现今未时将至,瑗先回塾吧。”

  王姬瑗颔首,想了想,道:“我再有一月便要嫁去宋国,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这些日子,你二人须常到这钟室来。”

  杼微笑:“自当如此。”

  公明却在一旁不耐烦地瞥她,道:“那可未必,你这蛮横性子,将来嫁到宋国,出妇怕是早晚,到时莫哭着回来。”

  王姬瑗哼一声,脑袋高高扬起:“他们倒是敢。”

  几个人一路说着话,走到宫前。诸姬下午不用习乐,我也就不必跟着王姬瑗回去,她跟我们道别后,登车而去。看着翟车远去,我也向杼和公明告辞回宫。

  “公女无车马可乘,由我等送公女回去吧。”杼说。

  我微笑,道:“诸姬宫室就在附近,步行并不多远,又有从人跟随,公子无须劳烦。”

  杼笑了笑,微微颔首,公明一直没作声,站在杼的身边瞧着我,目光仍带着些许疑惑,若有所思。

  正说话间,突然,一阵马蹄声从大道上传来,望去,只见路上扬起滚滚的沙尘,一人正骑马奔向这边飞快地驰来。那人望见我们,在宫前勒住缰绳,一跃而下,朝我们绽开一脸笑容,露出两排整洁的牙齿:“杼!公明!”

  是熊勇。我惊讶地望去,他怎么也在辟雍?

  “勇!”杼和公明俱是满面惊喜,忙快步迎上前,像是久别重逢一样,兴奋地互相击掌捶肩,乐作一团。

  “何时到的?也不告知一声!”笑闹了一阵,公明拍着他的肩问道。

  熊勇笑着说:“今晨刚到。我随君父来宗周朝见,昨日他返国,将我留下随天子行大丰之祭,便来了辟雍。我不知你二人也在,方才听他们说起,便寻到了此处。”

  杼笑道:“我等也是为大丰而来,两日前方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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