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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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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我虚弱地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眼角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案上,我看到燮寄来的皮口袋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母亲刚才的话在耳边响起。 “……从此以后,你与晋侯的事母亲不再多管。” “情之于男子,不过消遣之物耳,最不可靠。姮万不可用情,一旦付之真心,将来必受其累……” 我从床上起来,走到案前,拿起口袋。 印着龙头的泥封仍然好好地附在上面,我将它揭去,拆开绳结,只见一小卷竹简露了出来。我将竹简取出,放在案上节节展开。 燮的字很俊秀,笔划间有些不羁,不像文书上那样规正,却风雅贵气。信写得不长,都是些琐事,并没有让人面红耳热的话语,只是说说他和我分别后的生活,但字里行间无不流露着对我的思恋,情意绵绵。读着信,我仿佛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眼神灼灼地注视着我,心里变得暖烘烘的,浓浓的阴霾几乎一扫而空。 看完了燮的信,我感到悲喜交加,鼻子阵阵发酸,积聚已久的憋屈瞬间涌起,泪水夺眶而出。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见他想得发狂,想听他亲口再说一次他喜欢我。 自己的心意如此坚决。母亲也许没有说错,燮对我的身份或许另有考量,但是,只要他真心地喜欢着我,我就愿意不顾一切地跟他走! 我伏在案上大哭,久久不能自已。 淡淡的竹简清香萦绕在鼻间,我流着泪,又困又倦,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那日的雒水边,燮正站在老榆树下,微笑着看我。我喜悦地跑过去扑到他怀里,抱着他不肯松手,有无穷无尽的话想要跟他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夜晚沉沉地过去。 第二天,我在床上醒来,觉得下身怪怪的,黏黏潮潮,像极了前世某种熟悉的感觉。我掀开被子,果不其然,褥子上红红的一片——初潮来了。 §卷二 豆蔻 耳边围绕着汩汩的水声,迷蒙的眼前一片幽暗。长发千丝万缕,如墨汁般在四周袅袅化开,绢衣柔柔地漾动,若即若离地拢着身体,我窒住呼吸,向头顶浮动的潋潋波光划去。 “哗”地一声冲出水面,世界明晃晃地豁然开朗。 时近九月,日丽风和,苑中草木仍葱葱郁郁。日头西斜,水边的树林投下巨大的阴影,把半个湖面遮了起来。 岸上的丘手里拿着巾子,一脸焦急地向这边张望。 丘对水很恐惧,当初我说要觪教我游泳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对。我向她解释说水并不可怕,学会游泳是淹不死人的,像我阿兄那样能泅水过河的贵族也不在少数。丘说君主年轻不知道,水神是极凶恶的,我年轻时见过一次河伯发怒,大水几乎把雍丘都给淹了,死了好多人,连长在河边的凫水好手都没躲过。我不以为然道,那种事多少年才来一次,我不过在宫苑中找个水清池浅的小湖游游水,能出什么危险。 丘见反对无效,也只好放弃,但我每次来她必定跟着,如临大敌,一步也不离开。 在觪的指导下,我学会了传说中的狗刨式,可以哈吃哈吃地从小湖的一头游到另一头。不过这个似乎初级了点,我想起游泳比赛那些优美的花式,对觪说我要学仰泳,觪奇怪地问仰泳是什么,为兄只会这一种。我无语,只好自己慢慢摸索。 母亲开始对我游泳这件事的态度,不赞成也不反对。她的意见是,懂水性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哪天真能用上,但是,毕竟要顾及体面,学到淹不死就行了。后来有一次,她到湖边看我,见到我练习那些花样练得开心,觉得挺好,就一直没有让停,还让人在湖边砌上石阶。 我朝丘招招手,向她那边游过去。 踏着石阶上了岸,丘忙把巾子包在我身上,一边擦一边说:“君主方才可吓着老妇了,游着游着竟沉下水中半天不见上来。” 我笑笑说:“丘,我不过是潜入水中闭气,你以前不也见过?” 丘絮絮叨叨地说:“以前可不会下去这么久,老妇差点让人下去救。再有,方才君主回来,为何又用那仰着的游法?前后都看不见,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老妇知道君主聪慧,总能玩些新花样,但这是在湖里,没着没落,不比踩在地上。君主已经十四了,万不可再如此任性,那些动作连太子也不曾试过,难保无事,水中是很凶险的……” 这些话她说了不下一百次,我要是反驳的话她会说更多,于是乖乖地保持沉默。 *** 去年春天从旅行一趟回来,我深深地认识到这具小女孩的身体的无奈。 虽然十二岁的我和许多同龄人比起来,已经算发育得不错,晏和娡当年出嫁的时候也不过身形稍大一些,但是,我觉得这个程度是远远不够的,我可不想下次见到燮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的样子。于是,我拼命地回忆前世里那些促进发育的琳琅满目的招。 据说喝牛奶很有效。这个时代没有奶牛,我就让人找来两头母羊,天天早晚喝羊奶。 据说运动也很有效。我尽管在前世是个运动白痴,但一些基本知识还是懂的。于是,缠着万能的觪学会游泳和骑马;条件所限,满世界跑步不现实,平时我就在庭院里适量地跳跳绳做做体操。 母亲早已对我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法见怪不怪,只要不太过分,听丘说起都是一笑而过,没怎么管我。丘则感到很费解,觉得一个公女有这样的行为实在怪异。每回我在庭院里运动,她都让人把各处入口看守起来,不让外人见到。还曾经忍不住疑惑地问我,君主为何回宫以后就摆弄上这些,是不是成周的贵女也每日饮羊乳跳麻绳比划手脚? 这些努力还是有回报的。一年多过去,我的个子高了不少,身体各处也渐渐长开了。 十四岁生辰那天,母亲把我找去量身做新衣,看到尺寸后,满脸的不敢相信,又拉过我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惊叹道:“吾女竟俨然是个大人了!”看着我的目光却有些复杂,似喜似忧。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母亲仍然介怀我和燮的事,虽然不阻止我们的书信往来,却不时或直接或含蓄地提醒我那天说过的话。我觉得自己和母亲的分歧在于价值观不同,谈这些没什么意义,总是技巧性地岔开。 一旁的叔姬看看我,对母亲笑道:“夫人说得极是!君主貌若天人,杞国上下谁不知晓,名声都传到别国去了。婢妾曾闻,诸国已有不少公子贵人遣使问询,人数竟比正待嫁的君主姝还要多出许多!” 母亲听着受用,但笑不语。 这些事我曾听丘说起过。姝今年已经十五了,必须赶快许嫁及笄,陈妫看好了几个适龄的诸侯公子,正等着他们提亲,择优录取。没想到,半路气势汹汹地冒出我这个只比姝小一岁的嫡女,不少人见状立刻转而打听起我,姝那几个待定的夫家也没了下文,她们母女又一次在“嫡“字上吃了大亏。 开始的时候,我不以为意,反正自己等的是燮,有母亲在,父亲也不会那么快就把我定给谁,那些人见久久没有答复,自然会散去。但陈妫不会这么想,一次我在宫里和她迎面相遇,她竟无视我的行礼问候,眼也不抬地当我透明径自走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她敌人名单上的排名已经超过了觪,高于或等于母亲。 其实我对陈妫母女是抱有歉意的,毕竟嫁人对女子而言是天大的事,我也不想坏了姝的婚姻。 过去,我很少露面,别人虽然知道我,印象却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说起待嫁的杞国君主,人们也只会想到姝。 而现在我之所以会一下子声名鹊起,全都是因为觪。 今年的三月三上祀日,觪兴致勃勃地说要去体验民间春游的乐趣,于是,带着我易服到城外的水边踏青。 没想到,觪的出镜率太高,被旁人当场认出,“太子!太子!”地喊了起来。当时来踏青的国人不少,消息迅速炸开,人们纷纷涌过来看觪。我傻住,几个侍卫忙围在身边戒备,觪却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摆出他的绝世风华,高贵地接受群众的拜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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