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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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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得意却总是虚荣的作祟,谁都有虚荣心,但内心真正的荒凉,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尽述。入宫以前就受了许多训,家里的人都说,入了宫门便要削尖脑袋向上爬,要在荆棘丛生的后宫占住一席之地,哪管什么情与爱,有的只是名和利,薛灵芸常常用这样的训示来麻痹自己,投入这风风雨雨的生活。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靥如花,怔了怔,终究还是收敛了。 红萱在背后仍不忘警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昭仪想必懂得这个道理,从今后在宫里,更应当谨言慎行,切莫招摇才好呢。” 薛灵芸淡然一笑。那笑容不同于以往的轻松爽朗,似是嘴角开了,心却还关着,倒是多出几分沉稳端庄来。 虽然招摇素来就不是薛灵芸的风格,但她比别人有更多的好奇,更多的无畏,或者说,是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劣,鲁莽。这样的性子,依旧是后宫中的大忌。从开始到现在,她一步一步地,将自己陷于各样的风波中,且还都是不寻常的风波,她的人生仿佛注定了是无法安静的。 没几天,火珠龙鸾钗丢了。薛灵芸全然想不起来她是在哪里弄丢了这御赐的宝贝。总之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的首饰匣子里空空如也,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将钗收在那匣子里的。夜来阁顿时热闹起来,上上下下将屋里屋外掀了个底朝天。纵然红萱精明,要大家瞒着这消息,怕传到皇上耳朵里惹怒了龙颜,可人多嘴杂,还是泄露了。 偏还是泄露到陈尚衣那里。 如此难得的机会,陈尚衣欢喜得不得了,忙不迭地向曹丕告了状。那几天,曹丕正为在许昌扩建行宫的事情跟几位大臣颇有争议,心中烦闷,一听说薛灵芸弄丢了自己赏赐的火珠龙鸾钗,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差人传来薛灵芸,狠狠地斥责了她。陈尚衣就在一旁看着,谄媚的笑容很是狰狞。薛灵芸后来念叨着陈尚衣简直就像个恶毒的巫女,直希望她有一天也像自己那样,挨骂受罚,其倒霉样最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知道,薛灵芸的诅咒仿佛真的应验了。 撷芳楼失窃。 贵重的金银首饰丢了不少,其中包括皇上御赐给陈尚衣的翠锦银钩鞋。 因为陈尚衣善舞,那特制的舞鞋不但能彰显她一双纤足的娇嫩乖巧,也可以让她的舞步更加婀娜诱人。可鞋一丢,她便沮丧透了,发脾气责怪撷芳楼的宫女太监们,铜镜玉器摔了一地。后来无端端地想起薛灵芸,竟怀疑是对方在报复自己,于是柳眉一竖,带了三五随从,一脸煞气地向着夜来阁而去了。 自然是无理取闹。 毫无结果。 但薛灵芸对这陈昭仪的厌烦更盛了。两个人就像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再过了几日。 虽然扩建行宫仍然遭到一些大臣的反对,可曹丕的心情似乎转好了,他派人来传话,说在御花园摆了酒宴,传召薛灵芸。 呸—— 薛灵芸冷冷地啐一口,当初骂得自己狗血淋头几乎要哭鼻子,这委屈还没咽下呢,这会儿一通口谕过来什么都抵消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在庭院里懒懒地坐着,看风景萧索,琉璃瓦片在灰蒙蒙的天空底下像没有睡醒的鸭子。红萱过来催,昭仪是时候沐浴梳洗了,她仍是不动,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红萱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便说道:“皇上的谕旨,是给您一个台阶下,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昭仪,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谁都懂,切莫使小姐脾气,坏了自己大好的前程。若是再惹怒皇上,就怕是真的要遂了那些忌妒人的心,想翻身可就难了。” 薛灵芸一怔,看着红萱,良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道:“替我准备吧——” 那时,红萱才察觉自己的话似乎说得过重了,这任性大胆的薛昭仪,有的时候像顽皮的小女孩,让她忍不住出言提点,可她毕竟也是主子,有地位尊卑的差别,也许,她纵然心思再澄明,也应该收敛,或者至少在说话的语气上更温柔,更妥善一点。梳妆的时候,看薛灵芸始终默不做声,她便主动开了腔,道:“听说近来后宫失窃的事件又添了几桩,李贵嫔、蒋淑媛、潘淑媛,都丢了皇上御赐的宝贝呢。” “啊?” 这方法果然奏效,薛灵芸顿时来了精神,嘀咕道:“哪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谁知道呢,不过大家都怕受责罚,也没敢公开,只是交好的宫女们在私底下当做闲话议论罢了。”红萱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盒绯红的胭脂,轻轻地在薛灵芸的面颊上晕开,那技法犹为娴熟,白皙的肌肤,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第六章 绯色胭脂 御花园内。 还隔得很远,就已经可以听到宫廷的乐师们清雅的吹奏,似乎还有醇香的美酒,顺着风势,迎面飘过来。 薛灵芸一袭曳地的裙裳,淡淡的水粉色,在这萧条的季节显得更为清冷,却也有一种脱俗的高贵。绕过曲折的烟雨廊,尚未走到尽头,突然,感觉双腿犹如灌了铅,沉重得迈不开步子,脑袋里嗡嗡地炸成一片,眼前发黑—— 栽倒在地。 身后的两名宫女慌了手脚。红萱抱着薛灵芸,使劲地摇她唤她,她却双眼紧闭已然不省人事。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烟雨廊迎面急匆匆地走过来一个人,走到近前,立刻问,这是怎么了? 红萱抬头一看,竟是曹植。她连忙回答:“侯爷,昭仪不知何故突然昏倒了,原本是要到惊梦亭陪皇上饮酒的。” “嗯。”曹植看了看四周,不见有巡逻的卫队,他便抱起薛灵芸,对红萱道,“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昭仪病了,我带她回夜来阁传太医。” “是。”两个人便一东一西急忙地分开了。 薛灵芸在曹植的怀抱里,眼皮轻微抬起,很快再度沉重地落下。她的梦瞬间变得旖旎,仿佛有一团柔软的云,将心里的疼都缠绵包裹了,嘴角浮现出似无还有的笑。曹植没有注意,只是百般焦急地跨着步子,怀中的人儿似稚兔一般,轻轻的,软软的,好像连呼吸都带着香气。 这时,因久候薛灵芸不至的曹丕却已然踱步走出了惊梦亭。他站的地方,恰好能看见烟雨廊。他看见曹植抱着昏迷的薛灵芸步态匆忙,心中一紧,道莫非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可再看曹植的神态动作,没有陌生和尴尬,好像同薛灵芸已经熟稔得没有距离了。他所有的担忧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当头棒喝的震怒。他浓眉一凛,心道,他们是几时认识的?他们之间是否还有别的什么是他不曾看见的?会是像甄宓与他那样,形远而神近吗?为何,为何朕钟爱的女子,偏就要跟他扯上关系?这一浪接一浪的颠簸情绪,好像要把胸腔都撑裂了。握到紧得不能再紧的拳头,也生生地握出汗来。便啪地一掌劈在坚硬的石块上,响亮的声音,带着野性的咆哮。 太医的诊断,竟然是中毒。望闻问切全是中毒的迹象,但什么毒,从哪里来,却无法得知。薛灵芸虚弱地半躺在榻上,起初还疑心是自己烧糊涂了,生了幻觉,因为根本想不到曹植会出现,而且是在她的身边,没想到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他。 “侯爷?” “是你?真的是你?” “送我回夜来阁的人也是你?你怎么会在京城?” 薛灵芸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却已经没有那份力气,反倒是将枕头也撞落了。曹植便替她捡起来,重新放在头下。低身的时候彼此眉眼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可以看清楚肌肤的纹理。薛灵芸虽是病着,但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却比正常人还快。她羞红了脸,傻傻地望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曹植似乎也意识到彼此都有失态,赶忙重新端正了身子,故作严肃地解释起自己此番进京的原因。他是为了扩建许昌行宫一事而来的,因为丞相和御史大人皆反对此等劳民伤财的奢侈行为,但曹丕却似乎有些固执,事情僵持不下,丞相便希望他能想办法说服自己的兄长放弃这念头。虽然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必将加剧他们兄弟关系的恶化,但如果能阻止如此铺张浪费的工程,为了江山永固,也算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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