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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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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一) 夜劫 穿着银色铠甲的男人象没有生命的石像一般,静静的站在枯树下。 连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西边的天空中那最后的胭脂红也已经袅袅散开,却仍有一抹动人的暖意残留在越来越浓重的天幕上,宛如乐曲结束后华丽的余韵久久不散。 在他的面前,是整个府邸中最大的花圃。在白天看来一片姹紫嫣红的秋菊,此时此刻却都沉寂在越来越深浓的夜色中,悄然无声。 夜风中余香脉脉,缭绕不散。 手心里的那枚飞刀被握的久了,沾染上了他的体温,也变得暖了。就好象她的手,在冬天里总是冰凉的。要被他捂在掌心里,才会慢慢的变暖。 明韶的手握紧了飞刀,目光茫然的望向花圃中黑寂寂的一片花海。时至深秋,最耐寒的菊花也已经开始凋零了。每日清晨,园中的小径上都是落瑛缤纷,满目残红…… 他站在这里,从菊花想到草原上她唱过的那首歌,从并洲的王府想到从城墙的雉堞望下去,她那纵马急驰的身影…… 脑子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一颗心却不知何时,变得空空荡荡。 从不曾想到,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喜极而泣的一声“愿意”时,那些刻意不去留心的往事会在瞬间坍塌成河,轰然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 本以为自己已经痛得麻木了…… 却原来那并不是疼痛,而只是麻木…… “……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许拈花惹草,不许接受别人的媚眼和挑逗,除了我,不许让任何女人躺在你怀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在这里筑巢……”的 “明韶,我们去草原吧,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你亏欠的不是我……” “从此以后,你我恐怕连故人也算不上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听说男子若被一个女子吻了眼睛,今生今世,他的眼里就只看得到这一个女子,心里就只爱这一个女子……” “你愿意娶面前这个女子为妻吗?不论贫穷或富有,衰老或疾病。都会互相疼爱、互相扶持,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直到死也不分开……” 伸手抚过自己的面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润湿。 “原来,我也会流泪……” 沉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明韶握紧了手里的飞刀,却没有回头。 衬着天边那一抹冷寂的残红,楚德再一次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疏离。他的周围仿佛罩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若有若无却坚硬如铁,让任何人都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何时开始,这个孩子竟和他这般疏远了呢? 尽管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确切的说,楚德从来就不曾刻意的去了解过任何人。对于一个军人,他需要的只是服从。 然而,他毕竟是自己的外甥。他的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是和自己一样的。 他慢慢的走近明韶的身边,却从他眼里,清楚的看到了游离在冷漠之外的痛苦。那么深沉而真切的痛苦,宛如冰冷的流水般从他的眼里一直弥漫到了楚德的全身,让他从心底里一惊,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韶儿!” 明韶垂下眼睑。再度睁开时,眼中的神情却已经冷冽了起来。 楚德向身后的卫兵摆了摆手:“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 看到卫兵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楚德犀利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明韶的脸上,一副静等回答的姿态。 明韶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恭敬:“舅舅要查的事,已经查出来了。就在今夜丑时。” 楚德哼了一声,眼波冷冷的扫了过来:“你是怎么看的?” 明韶没有回答,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却紧紧的纂成了两个拳头。 淡淡的星光下,楚德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冷峭的神情,唇边虽然挑起了一丝浅笑,看上去却是说不出的狰狞:“他竟然想在我的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也太不把我楚家军放在眼里。接应的人埋伏在哪里?” 明韶低低的回道:“北门外黄鹰岗。接到人之后,直接带回烙江行宫。” 楚德皱着眉头在窗前来回踱步,沉吟良久,双眼中猛然爆出一团骇人的亮光:“既然风云堡的暗侍也是今夜丑时动手,那我们就不妨先让他们斗上一斗。你吩咐下去,让楚雄带几个人埋伏在地牢附近,不论哪一方人马先动手,都不要多加阻挠,一定要让他们把人犯带出地牢之后,再趁乱将那女人杀了……” “舅舅!”明韶骇然的望着他,似乎刚刚意识到楚德说的是什么。 楚德的目光望了过来,冷冷的一笑:“你那点心思手段,当真以为瞒得过我?!大局当前,你若还是这般英雄气短,可就枉费我这么多年的倚重了!” 明韶又是一惊,抬头去看时,楚德正一眨不眨的逼视着他,唇边深刻的线条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残忍。 明韶握紧了拳头,激荡不定的一颗心反而静了下来。他直视着楚德,声音也变得异样的沉静:“舅舅既然已经看了出来,韶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韶儿只是不明白,舅舅不过是要阻止陛下将西夏带回中京而已,何苦一定要她死?” 预料之中的的爆发并没有来临。楚德只是蹙着眉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良久,楚德沉沉一叹:“论心机,陛下自然要胜过先皇几分。不过,若论度量……”他微微一摇头,“六爷辅政多年,韩氏一除,他只怕就要对付六爷了。那件事,他心中当真能毫无芥蒂?!” 明韶肩头微微一震。 楚德冷哼一声:“就怕是个种子,一切都好,便好。一旦那里不如他的意,便是你我头上的一把刀!何况静王府已经将这女人得罪到底了,留着她在陛下身边,日后终是大患。与其日后受制,还不如趁现在……” 黑暗中,明韶的拳头纂得很紧,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却从那苍白里透出了一种一样的决绝,竟让楚德的心里也有了一刹那的动摇。 “带几个人。过了子时出发。”楚德收回了目光,眉头微一舒展,又紧紧的拧到了一起:“要先把埋伏在城外的钉子处理掉——手脚干净些!” “是!”明韶沉沉一应。 楚德凝望着他,眼中闪过些许不易觉察的柔和,随即神色又阴沉了下来。他慢慢的走到明韶的面前,按住他的肩头沉沉的说:“舅舅不是不懂,也不是不顾及你的心意。只不过,大局为重——我要保全的,是你父亲和整个楚家。” 明韶垂下眼睑,垂首应道:“韶儿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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