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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昱朝皇城一年一度的秋市很是热闹,但因为过了午时,两边摊贩多数用完午饭正在休憩,只余少数无聊的摊主互相搭讪着闲聊几句。

  见到琼函一行人缓缓走来,这些人识趣的都停下话题,急切热情地招呼起来,更有几位奔放的外族女子死命地拽着司寇昊便不肯放手。

  “公子,看看奴家这里的东西,保准公子喜欢。”

  “公子来这里,奴家只收五成银子!”

  ……

  琼函被那奴家二字给激得头皮一麻,下意识便松开了司寇昊的手。这家伙今天打扮格外惹眼,锦袍玉带无风自动,莹润乌眸风流含笑,举手投足间一派华贵风仪,怎一个俊字了得。

  其实,但凡这市集上有的新鲜物件,尘函宫想必早就有了,临走前熙月眼里的意味她又怎会不明?但一来她想探探古醉月的意图,二来也是想看看司寇昊到底想玩些什么花样,他打扮如此风骚,想必早就算计好了今天这一出。

  不知何时,司寇昊已安然脱身,他似笑非笑地揽住她的细腰,慵醉的语调里带着几分憎憎然,“婂婂,你便如此轻易就放开我了吗?”

  “我只是让你看东西更方便一些。”琼函回以浅笑,掩袖捂住两旁路边投来的脂粉怨气,自然,还有古醉月欲加复杂幽怨的眼神。

  司寇昊无奈地摇头。他想和她独处一会,便就这么难吗?府里有那四个,外面还有这么些不识趣的……

  “昊哥哥!”古醉月柔媚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令司寇昊握着琼函的手又紧了几分。她站在一个长须老者摊前,手里拿着块鲜翠欲滴的翡翠,水灵灵的眸子忽闪忽闪十分殷切,“这个送给瑾姨,可好?”

  琼函眼角睨了一眼,心下叹了口气,这姑娘选东西的眼光她还真是不敢苟同。司寇府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是京城望族,哪里会看上这些翡翠珠玉之物?

  司寇昊蹙了蹙眉,很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毕竟她是在帮自己母亲买东西,他也不好太过冷落。

  自然,他是拖着琼函的手走过去的。

  “此物府里多的是,月儿不必费心了。”不知为何,他此时觉得叫她月儿有些别扭,若不是多年来随着母亲叫成了习惯,还真是想马上改口。

  “哦!”满腔热血被浇灭,古醉月神情有些失落,嘴里犹不放弃地嘀咕道,“我看这翡翠状似冰莲,想着夫人或许心疼那朵丢了的珍药,想买来给她安慰一下的。”

  她旁边的丫环掩口眨了眨眼,显然那是不屑的嘲笑。

  琼函只觉一股冷意从足底漫到了心口。世间女子有恶毒的,她却未见过如此过份的,当着司寇昊的面这般挑衅,是要报复他即将成亲还是别有用意?

  知情人都晓得,那冰莲花于司寇夫人是救命之物,当着儿子的面讥笑他丢了娘亲的命,这种心态连狠毒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司寇昊低垂着眼,半晌不语。

  许久,他抬眸弯了弯唇,眸底波澜不兴,语调平平却隐有戈马冰刃的怒意自四周漫腾而起,“古醉月,从今日起,不许你再踏入我司寇府半步。”

  古醉月显然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她从袖中摸出一绽银子扔到摊主手上,继而便运力将那块翡翠狠狠地摔向地面,冷然讽笑,“你以为我想去?司寇昊,你我之情当同此玉,他日你来求我之时,别怪我翻脸无情!”

  不待他答话,她抬步款款走到琼函面前,从怀里摸出个泛着陈色的小木盒,显然是年岁久远之物,“帝姬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琼函摇了摇头,“姑娘不妨直言。”此时的古醉月才是真实面目罢?将他们引来这里为的是什么?

  “这是自我四岁起,跟着他身后一点一点拾的,也有他玩腻了扔给我的,我一心期许着要嫁给他,从十五岁等到现在,足足四年,可是我等来什么?”她仰头忍住眼里泪水,眼眸环向四周正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强自笑道,“从小他便不让我近身半分,此时却从尘函宫一路牵着你走来,我便知道我是等不到了。”

  言罢,她转头戚戚然看向司寇昊,眼神突然变得狰狞,“既是我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帝姬殿下,太子和你说的话你不会不记得罢?还是你宁愿为他一时的柔情所惑去做颗可笑的棋子?”

  琼函沉默。

  “婂婂,太子和你说了什么?”司寇昊低头急急询问,心下隐隐有些不详之感,古醉月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琼函脊背明显一僵,语调勉强维持平稳。

  司寇昊勃然变色,阴沉着脸薄唇紧抿,袖下的手掌已然握上剑柄,“古醉月,你竟然挑拨离间?”

  “我就知道你对我不会客气,能看到你恼羞成怒倒也值得。”古醉月嘲讽地大笑,忽而转头看向路边的巷口,但见那刺目的阳光下,有十数道青色人影正持弩伏在檐上树间,影影绰绰,严阵以待。

  “就这点人也想在我面前动手!”司寇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睥睨着她,轻声地吐出一个字,“滚!”

  与此同时,他腕间扬起点点银光,毫不留情地刺向古醉月的面门!

  他武功远在古醉月之上,为保琼函安全更是使出全数功力,剑势凌厉疾若飘雨,气势如虹直取要害,不消一会,但听‘锃’的一声,古醉月手中长剑猝然落地,她嘴唇抖如秋风瑟叶,一字一句凄如怨咒,“司寇昊,我恨你!总有一天,我要你跪着来求我!”

  “滚!看在古堡主的份上,我今天不取你性命!”司寇昊的声音没有半丝温度,他衣袂扬起,凛冽肃杀的剑势反手袭向正满脸怨毒扑过来的古家丫环,‘扑’的一声,一道血口赫然醒目。

  琼函摇头叹了口气,她不过难得出来一次,竟是这般不消停。环顾四周之下,暗卫显然已经和那些青衣人交上手,看上去倒并不是很吃力。以这条街的位置,想来流烟宫的人手很快便会赶来。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几名青衣人默契地纵到司寇昊的身后,嗖嗖几声,数道尖锐的弩箭势不可挡地向她直直射来!

  琼函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施展轻功逃开?正要纵身之际,却见司寇昊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过了身,一招燕回巢犹同铜墙铁壁般稳稳将她护了个严严实实。

  还好,琼函松了口气。忽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刚才全身力气竟然提不出半分?胸口处更像是有细浪翻涌般滚滚不绝,让人透不过气来,意识迷糊间,她依稀听到古醉月诡异破碎的声音,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蚀月,蚀心蚀魂。”像是来自黄泉的咒怨,凄毒无比。

  若有若无的异香,从地上那个破旧的木盒中传来,苏槿,居然是苏槿花香。原来,古醉月竟然是这个意图……

  她知道蚀月之毒最终会忘记一切,是以早已看淡了一切。却不料,那世间早已绝迹的苏槿,竟会在此时出现。

  “你在乎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古醉月的声音轻如破絮般的消失在风里,“该来的人很快便会来,司寇昊,我也得让你尝一回伤心滋味!”

  琼函用力闭了闭眼,摇摇晃晃,头疼欲裂。

  早已忘了的,为何要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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