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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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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书 这场暴雨足足下了三天,当太阳终于又露出羞涩的脸,西瞻士兵都长松一口气。萧图南策马来到青瞳的车前,大声道:“你看,过了这座山就能看见聘原了!” 青瞳从车里探出头享受难得的阳光,只见原野尽头有高大的山峰,也许是离得还远,也许是宽度够大,这高峰并没有给人陡峭凌云的感觉,厚墩墩的植被满满地铺了一山,反倒有点儿像个憨厚的男子。 在这座山旁边是一座略矮的山峰,此山的风格与它的邻居迥异,尖细入云,挺拔秀丽。想来是山体太陡峭了,土壤不多,这山上几乎没有高大的树,只有一丛丛活泼的灌木点缀在石缝里。此际正是金秋,无数色彩艳丽的花在灌木中开放。塞外的野花不是青瞳常见的颜色,而是个个发着宝石般的光芒,即便是一指甲大的小小紫花,也像是紫水晶一般动人。无数的花儿开在一起,争相对着青瞳展示自己的艳丽。 旁边那座宽阔的山虽没有那么多野花,然而山上高大的阔叶林却正值一年中最美的时刻,大红、曙红、朱红、橘红、橘黄、金黄、亮黄……整个山像是打翻了颜料,又像铺开一幅锦缎,丹枫醉人,层林尽染,真正美不胜收。 青瞳开心地跳下车来,仍有些清冷的空气包围着她,她爽利地哈了一口气。萧图南笑眯眯地指着开满花的陡峭小山道:“这是姑娘山,我们西瞻最美丽的山。聘原的小伙子经常会拿这座山来比喻心爱的姑娘。” 青瞳回头看着他,突然扑哧一笑道:“我怎么觉得这山反倒有些像你呢?花样百出,阴险狡诈!” “我阴险?”萧图南大声叫屈,“遇到你,我都乖得像个小羊了,我还阴险?” 青瞳温柔地看着他道:“阿苏勒,我不用你装得像狗像羊,只要你不与大苑为难,我便随你终生在此,报你深情又何妨?” 萧图南脸色微变,随即嬉皮笑脸地道:“当然,当然,我父皇可在国书上落了印的,两国互为秦晋,永不再犯嘛。我再怎么牛也还是西瞻的臣子,怎么敢违抗皇命?你应该有同感吧,你不也一样,再怎么聪明,大苑皇帝一道旨意你不就过来啦。” 青瞳沉下脸来道:“王爷!这些话你留着哄别人吧。” 萧图南见她真生气了,高举双手道:“好了,好了,生气多了就变丑了。你灭了我一半精锐,现在西瞻全国能打仗的骑兵不足十万,你临走的时候不已经在定远军营布置好了吗?我就是想打,也得打得过你专为我准备的二十万人才行啊!” 青瞳这才微微一笑,对于这件事,自己才是最值得相信的。她伸出手让萧图南扶着自己上车。 萧图南等车驾动了,落后一步,有些出神地看着车子背影。这姑娘,自己要怎样才能完全占据她的芳心?把那个可恶的离非、麻烦的定远军,还有……那个根本没给她好处的国家一起挤出去!这不是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必须做,未来的道路,他们必须是一条心的。 关云长投降了曹操,然而一旦有了刘备的消息,立即过关斩将地赶回去。这种人,荣华富贵是留不住的,想留住他,只有让他没了牵挂!萧图南眼中寒光一转,嘴角抿了起来。 昨夜微风,忽忽悠悠吹个不停。我对着风不停地说:“阿苏勒很想苑青瞳,阿苏勒很想苑青瞳……”它告诉你没有?什么!没有?这话它也敢私自留下,来人,给我抓起来打入天牢!叫你能四处乱窜,还能跑到青瞳身边,我就只能在这里待着处理什么政务。 左正言贵岂来和我啰唆了一个下午,全是存储粮食牧草、买卖过冬物资的小事。他这么关心户部的事,当什么正言呢!累死你的阿苏勒了!还是打仗痛快啊,以后可不能让你吃这种苦,我想你都想得迷糊了,竟然对他说:“想买什么王妃决定就好……”这下糟了,半个晚上又赔进去。一跳那么高,该叫跳起来,不该叫贵岂来!呜,青瞳……我想回家。 青瞳看完加了火漆密记的“公函”,吩咐打赏送信来的宫人。宫人每天都来送这样的“要紧文书”,看完文书王妃心情好似都不错,出手大方,于是这送信的活儿人人抢着干,好容易才轮到自己一次呢!他假意推辞几句,就眉开眼笑地领赏去了。 萧图南一到聘原就被急召入宫,已经三个多月了,只有几个中午匆匆回来吃过饭。他的父皇已经病了半月有余,本以为十分严重,萧图南昼夜不眠地服侍了几日,皇帝见了爱子心情大好,终于慢慢好了些。 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始终不能处理政务,萧图南本来就是下一任皇帝人选,皇帝索性把他留下手把手教他理政。这些政务说起来好似多严肃,其实不过是一个国家的琐事,并不困难,却极劳神,交接起来几个月也夹缠不清,加之振业王府离皇宫较远,他回来的时间就更少了。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萧图南若真的想回来什么也拦不住的,此刻他正在御书房的窗子前凝视王府的方向,目光很温柔。 “王爷!您想公主就回府吧,四个月了,您一共才回去六次,还只有两次停下来吃饭,其他的只是打个招呼就又走了。”乌野端过一杯茶来,双手奉上。萧图南摇头表示不渴,他出神地望着远方叹道:“我不敢回去,事情没计划好,看着她眼睛我就心里没底,会让她疑心。” 乌野想了想道:“那属下回去一次吧,王府中都是公主不认识的人,怕她怪王爷想得不周。” 萧图南斜了他一眼,“算了吧,你回去,三两句话就会被她套出破绽。”短暂的别离将换来一生的相聚,萧图南微笑着想,这很划算。“乌野!”他吩咐,“我昨天去和父皇要了玲珑裘,你找人给她送回去。昨天宫人回来说她已经脱了大毛衣裳,想必是嫌重!虽然开了春,天气还很冷呢,叫她小心着凉。” “是!”乌野暗中伸伸舌头,这玲珑裘全用小银狐咽喉上指头大的毛皮缝制而成,拖地的大披风重量只有半两,宫中也只有这么一件,王爷居然也要来了。他人虽然不回去,然而每天都会找人送东西、送信,青瞳吃饭用的碗筷都是特地找大苑工匠定做的,精神头花得一点儿也不少啊! “禀王爷!斥候来报,周毅夫把军粮分给云中百姓了。” “噢?”萧图南摇摇头,“迂腐!你家皇帝老子正愁没理由修理你呢!” 去年虽然是丰年,可收来的粮食大半被景帝送来西瞻,留给老百姓的勉强够糊口,全指望今年春天的抢春菜。没承想今年大旱,一个冬天也没下雪,土地干得裂满了细密的口子,一阵风过去,漫天都是香炉灰一样的黄土。河都干得只剩下一小半泥汤子,人都没水喝,还哪里来的水浇庄稼? 定远军久居云中,早已经和当地百姓生死相依。昔日百姓也曾挤出口粮接济大军,如今眼睁睁看着老百姓断了粮,周毅夫冒着天大危险,拿出军粮接济百姓了。 “你却帮了我的忙,传令图可唶,派细作入关中散布消息,就说云中有粮,鼓动百姓向北逃荒!看他的军粮能支撑多久。”萧图南吩咐完毕,拿出信纸,写道: “青瞳,今天一只小鸟在我窗前叫个不停,是不是你派来的?还是说本王魅力超群……” 八、我敢 “怎么样了?”青瞳送走今天送信的宫人,转过头问萧瑟。 “关中一带已经有三成人口迁徙到云中,周老将军还在放粮,百姓越聚越多,任谁都会觉得奇怪。我看他大概瞒不住了。”萧瑟面色平静,大苑不是他的国家,他也并不关心周毅夫的生死。 花笺着急起来道:“这可怎么办?青瞳,私放军粮,那……那可是通敌的罪名啊!” 青瞳面色白得接近透明,道:“你要我做什么?难道想办法让他放不成粮?让大苑的百姓活活饿死?”她伸手支住额头,雪白的手在乌发映衬下越发透出冰雪一般的冷清。“如果我现在还在呼林,也会放粮的。” “我加宽了护城河,重整了营盘布局,训练了五万精骑,设想了二十几种西瞻进攻的可能和破解方法……”她抬起头,目光游离,“可这有什么用?只要一道圣旨,或是一句谗言,就可以全部断送!”她求助似的看着萧瑟,“萧瑟,你觉得我的国家还有希望吗?” 萧瑟慢慢道:“纵观青史,没有一个朝代能超过五百年,少的甚至只有几十年。朝代快要终结的标志就是官宦豪强极尽奢华,赋税极重,丰年百姓也仅能温饱,一遇到天灾人祸就民不聊生,当政者只能靠越来越严厉的刑法压制。据我所知,大苑今年一年就三易刑法,偷盗抗税这样的小事竟可以连坐诛杀。外有强敌,内有权臣,民生凋敝……” 他看了青瞳一眼,仍然不留情面地说:“君主昏聩!这个政权已经烂透了!” “我知道。”青瞳直起身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然而我的祖先是宇内无敌的高祖大帝,我的国家有九万里壮美河山,我亲眼见过定远军的战士悍不畏死,所以我不能安然坐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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