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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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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见我无精打采就劝慰我说:“这件事跟你无关?大清朝女子只有在皇太后、皇帝驾崩后,才可以剪发,皇太后和朕还健在,她竟敢剪发咒我们,简直是忤逆不道,太后疼她倒不如疼只狼。”我这才明白乾隆大发雷霆的原因,难怪皇太后及乾隆生气,皇后进宫三十余年,做了十七年皇后,会不知道国俗忌剪发? 皇后被遣这件事,对永琰的打击很大,乾隆为了安抚永琰,特让我带他去游烟雨楼,船行到嘉兴,乾隆率先登上了烟雨楼。烟雨楼是嘉兴的名胜。烟雨楼有名,跟明末张岱的一篇《陶庵梦忆》有关。‘嘉兴人开口烟雨楼,天下笑之。然烟雨楼故自佳。楼襟对莺泽湖,涳涳蒙蒙,时带雨意,长芦高柳,能与湖为浅深。湖多精舫,美人航之,载书画茶酒,与客期于烟雨楼。客至,则载之去,舣舟干烟波缥缈。态度幽闲,茗炉相对,意之所安,经旬不返。舟中有所需,则逸出宣公桥、角里街,果蓏蔬鲜,法膳琼苏,咄嗟立办,旋即归航。柳湾桃坞,痴迷伫想,若遇仙缘,洒然言别,不落姓氏。间有倩女离魂,文君新寡,亦效颦为之。淫靡之事,出以风韵,习俗之恶,愈出愈奇。’ 烟雨楼是南湖湖心岛上的主要建筑,园内楼、堂、亭、阁错列,园周短墙曲栏围绕,四面长堤回环,即雄伟又洒脱。主楼坐南朝北,面对城垣。到乾隆帝南巡时,烟雨楼改建为南向而北负城郭。 烟雨楼的入口处名叫清晖堂,在北墙处嵌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烟雨楼”三大字,字迹遒劲,下面有一行小字,字迹太小我没看清,乾隆告诉我,这是顺治朝冀应龙所书,我想可能跟现代的某某到此一游如出一辙吧。走进清晖堂,两侧则是两个房间,左为“菱香水谢”,右为“菰云”,菰云的右面是观音阁,三楹二层,步出清晖堂,后面是“彻碑亭”,中间竖石碑,上面刻着一首诗,看着像乾隆的手迹,我问乾隆,他竟笑着对我说:“难得你还记着朕的字,真是不容易。”我笑笑没吭声,要是心情好的时候一定笑笑他,说他那笔狗爬字我当然认得,想看他脸垮下来的样子,现在已经没那份心情了。 经御碑亭进内就到了烟雨楼的正楼。楼共两层,重檐画栋,朱柱明窗,在绿树掩映下,更显雄伟壮观。楼上楼下有回廊环通,站在楼上凭栏远眺,田园湖光尽收眼底,美不胜收。将我这些天埋在心头的阴蔼稍稍吹淡些。烟雨楼前面是开阔的平台,有两棵古银杏树参天挺立。台外栏杆下有“钓鳌矶”刻石。在烟雨楼背后,假山巧峙,花木扶疏。假山的西北,亭阁错落排列,很有立体感,回顾曲径相连,玲珑精致,各具情趣。不但景色美,乾隆很喜欢古人的碑文,刻石,他带我们来到宝梅亭,宝梅亭内陈列有元吴镇风竹刻石,清彭玉麟梅花碑。亭外堤岸,垂柳翠竹掩映朱增,墙上砌明代书画家董其昌所书“鱼乐国”碑,他逐一察看,有时他还蹲下身,以指代笔,在石刻上描摹。此外,南宋岳坷的“洗鹤盆”,及从古北口运来的硅化木等,我敲敲硅化木,乾隆正临完苏轼所书“马券”帖石刻,直起身看见我敲化木,笑着问我:“这会儿看着像不像烂木头?比御花园里那块烂木头哪个好?”我说:“朽木不可雕也,周郎配诸葛不相上下。” 出了鉴亭是一紫藤架,枝干虬曲,绿荫覆地,要是在此间结一秋千,枝藤掩映间,荡起秋千来一定很惬意。由此处出园侧门走下石阶,石阶并不算陡,直至长堤的西部。河堤外有一水泥船坞。循堤左行,有荷花池,此时荷花并未开放,在池与湖相连处,是一座小桥,上面刻着万福桥三个字,我走过去,对着桥倒了个万福。乾隆站在桥上,提笔做了一首诗,乾隆出行有个习惯,总有太监随时给他备着笔墨纸砚,以防他随处做诗,见乾隆龙飞凤舞写道‘花盛原因开以迟,楼阴一片绮纨披。屈为信理固宜是,淡弗华高乃在兹。鹿苑不妨恣游奕,鸳湖岂必较参差。设如座喻对君子,香树依稀与论诗。’ 第一百零三章 皇后病重 游罢烟雨楼,乾隆游兴未尽,命太监带着永琰先回行宫,他转道南湖领我去看龙舟竟渡,也就是赛龙舟。“鸳鸯湖畔垂杨缕,烟雨楼上观竞渡。”嘉兴的百姓每年都要举行一次龙舟竟渡,先抬着龙头祭过庙后,方挂灯下水,每条船上都有二十几条壮汉,一律的赤膊上阵,辫子围在脖子上,待一声炮响后,群龙飞驰,百舸争流,舟中搭起彩棚,前后彩旗飘舞、锣鼓喧天,震耳欲聋,每只船的船头上还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倒立着,随着船而颠簸,看上去十分凶险。 第一次看龙舟,听着锣鼓声,心也跟着嘭嘭直跳,一会儿替这只船鼓劲,一会儿又替那条船加油,船行一半我的嗓子都要喊哑了,乾隆故意挡在我身前,我几次从他身后闪出,都被他重新挡住,我问他怎么带我来,又不让我看,他笑着说:“男人们没穿衣服,本就有伤风化,再说你一个女人,盯着人家男子光身子,岂不是让人留下话柄。”要不是我脸皮够厚,一定跳进南湖里,省得听他唠叨。 四月二十日乾隆带着南巡的队伍回到京城,第二日早朝,乾隆以那拉氏有病为由要废除皇后,刑部侍郎阿永阿觉罗上疏进谏,立承废后的憋端,被乾隆一气之下,召九卿议罪。罚戌黑龙江。而皇后那拉氏虽未被废除,乾隆将她的受封四份金册及印绶缴回,将她幽居钟粹宫,每日所用膳食柴炭分例俱照拨用分例不多一分一毫,宫女两名,侍膳太监二名,厨师一名,其余太监两名,皇后现在的位份连嫔都不如。 皇后缴回金册后,乾隆晋我为皇贵妃,由我摄后宫事,我知道那拉氏自进宫来在宫中位份及尊,难免对下人苛刻,为防有小人乘机抱复,我曾晓谕众妃嫔及宫女太监,皇后虽然缴回金册,封号并未废除,如果有人胆敢以小犯上,定重重制裁。仍叫内府务总管照妃例供应一切用度,不够处由我份下出,乾隆劝了我几次,见我依然我行我素,也就依了我。 我对那拉氏有三分同情七分敬佩,敬佩她是一位有个性有主见的刚烈女子,敢以弱势之躯对乾隆说不,算得上女中豪杰。 对乾隆来说,给那拉氏一个皇后封号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赏,当我问乾隆与群臣议那拉氏病时,为何病,乾隆顺口来了一句迹类疯迷,竟令我啼笑皆非。 乾隆在诸皇子中最喜欢五阿哥永琪,五阿哥不仅通晓四书五经,论语等八股文章,而且武技颇精,工书善画,会满语、汉语、蒙古语,熟谙天文,地理,历算,而且恪守孝道。虽从小养在我宫里,我并没在他身上投注太多的感情,因为我知道他的结局,怕与他感情太深,受不了打击,成亲建府后隔三差五进宫必来永寿宫给我磕头。 在清廷封王每五年进行一次,乾隆三十年十一月,礼部尚书,请旨请乾隆封王,乾隆传旨册封永琪为和硕荣亲王。这是大清自乾隆继位以来,唯一一个在生前被乾隆封王的皇子。永琪封王后不久,刚进腊月,就染病不起,我在三十一年的二月曾陪同乾隆前往探病,永琪的府邸荣王府建在宣武门内太平湖西侧,就是后世的醇王府。和乾隆下了车,永琪的两位福晋二门内相迎,丫头仆妇跪了一地,我扶着乾隆下了辇,走过去扶起两位福晋,福晋们眼泪汪汪地带我们进了正殿,永琪躺在东暖阁里,知道乾隆前来,强撑着病体,由他的小妾跪扶着跪到床前,已瘦得皮包骨头,哪像原来一个丰姿少年,我的鼻子一酸,听永琪沙哑的声间说:“儿臣,拜见皇阿玛万岁万万岁,额娘千岁千千岁。” 乾隆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起他,扶着他躺到床上,永琪说什么也不肯,说哪有儿子躺着,父亲坐着道理。都病成这样,还讲一些没用的礼法。乾隆劝慰永琪,开解他让他保重身体,大清百年后还指望他,其实已暗示他,要封他为皇太子。 怕永琪休息不好,只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乾隆问我说:“你看永琪身子如何?”不论从历史角度,还是从医学角度,我知道永琪很难逃过一劫。见乾隆问我,支吾了两句,也没出个所以然,乾隆训我平时说话一套套的,到有用之时,支支吾吾没个准话。 我没有和他较真,知道他现在一定很难受,不论与国与家,失去永琪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我替他披上貂皮披风,扶着他在众人的跪拜中登上龙辇,一路上乾隆都是闷声不语,他也相信永琪这个坎不好过。 我望着乾隆紧绷着的侧脸,即为他难过,也为愉妃难过,对愉妃而言,永琪是她的全部,虽然当年我知道这个后果,但是一到事情临头的时候,却难忍住不伤心。人的一生真是无不预测,可是真能预测又能如何,整日活在恐慌中,知道倒不如不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乾隆隔二连三地去探永琪的病情,怕他劳累,也不让通报于他。愉妃也搬到永琪的宫里,这是乾隆特许的恩典,她在宫中不得乾隆宠爱,还不如到儿子的宫中和儿子一起走过他最后的日子。 愉妃虽然也担心永琪的病情,她以为只是一般伤寒,熬过正月就会好的,每当我一个人去看永琪的时候,顺便和愉妃坐一会儿,她总向我展示她最近又做什么针线了,可是她勉强的欢笑,却掩不住她眼底的悲伤,我知道她伪装的并不好,对永琪的担忧使她日渐消瘦,已经没有我初见她时那么端庄美丽了,岁月的浸蚀,她已经步入老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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