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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四


  玉玺被摔在御道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嬴政先是一阵震惊,呆呆地望着她,接着脸上勃然变色,愤怒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能征服整个天下,却征服不了你?我要征服你!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寒芳神情恍惚地望着嬴政,突然大笑几声:“哈哈哈!你永远也不会征服我,永远也不会!”她猛然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匕首指着嬴政的咽喉,目光中全是仇恨之火,愤怒地说,“这把匕首是荆轲的,今天我就用这把匕首为所有的人报仇!”

  周围的人都吓得浑身一颤,相顾失色,跪下惊呼:“王后!”

  嬴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执著的光芒,嗓音已经嘶哑:“我有什么不对吗?你说过你要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我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我只想你能留在我身边,我只想让你属于我,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寒芳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嬴政深情地望着她,凄凉地道:“你如果真的恨我,就动手吧!但是,你只能属于我。”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溢出,顺着坚毅的脸庞滑落,落在寒光闪闪的匕首上。

  寒芳知道只要这一剑下去她就可以改变历史,可是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那眼神和浩然、青一模一样,同样是柔情。寒芳心里黯然:他没有错,他也在全身心地爱着我。错的是我,我不该来咸阳,我不该来这里。

  寒芳凄然一笑:“我说过,我谁也不属于,我只属于我自己。”酒精的力量使她觉得血往上涌,已涌到了头部,身体不由晃了几晃。

  嬴政倔强地说:“可我的心只属于你!所以你只能属于我!你不能离开王宫,不能离开我!你不能!”

  寒芳惨笑一下,声音抖得厉害:“或许是你的爱我承受不了……你永远也不会征服我,永远也不会。”说完举起匕首向自己的胸膛用力刺去。

  “芳!”嬴政惊叫着来抢匕首,剑锋划破了他的手,可是为时已晚。

  寒芳胸前插着匕首,身体软软倒下,鲜血染红了衣服,染红了紫水晶,和秦煜的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血。

  “芳!芳!”嬴政惊慌失措地喊着她的名字,抱着她软软的身体,似猛然间想起来喊道,

  “传御医!快传御医!”

  寒芳的血在不停地往外流,就像慢慢流逝的生命。血液流尽的时候,也是就是生命的尽头。她解脱地笑了。原来放开一切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难怪浩然、青、秦煜死的时候笑得都是那样的解脱。

  “芳,你不要死,你不要吓我……”嬴政慌乱地捂着她的伤口,看着在她胸口颤抖的匕首,想拔又不敢拔。

  “蚊子,我要走了……”

  “芳,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嬴政语无伦次,惊慌失措地道,“不,芳!我只剩下你一个知心人,芳,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

  “既然你不让我走……我就换一种方式离开……”寒芳倔强地笑了。

  “芳,求你……我要和你在阿芳宫内,不,按你说的,叫阿房宫,同游两千年。王翦说你来自两千年后,我已经命巴清炼长生不老丹药,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活到两千年以后……”嬴政语不成声。

  寒芳抓住他的衣襟断续地说:“蚊子……我最后求你……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好,你说!你说……”嬴政连连点头。

  “清是我的结拜姐姐,答应我……她只是一个女人,不要难为她。”

  嬴政不假思索地说:“好,我答应。”

  “我要你发誓……”

  “好,我发誓……”

  寒芳放心地笑了:“替我照顾她……就像对我一样对她……”

  “好,我都答应……芳,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

  “政……我好累……想回家……”寒芳筋疲力尽地说,“我想回家……”

  “芳,我命令你!你不能死!”

  寒芳疲惫地想,这是他第一次命令我吧,也是最后一次。

  嬴政颤声道:“芳!我们的儿子我已经取了个好名字:胡亥!好不好?亥是地支的最末,代表你是我最后的女人,你不能再生孩子,胡亥就是我们最后的孩子,我不会再有孩子,你说好不好?芳,好不好?”

  胡亥?……可是这些对于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嬴政环顾四周焦急地呼喊。

  “回陛下,御医正在来的途中。”

  “我好累,我想睡……”寒芳想要闭上眼睛。

  “芳!御医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不!我们不等了,我们去找御医,好不好?我们不等了。”嬴政踉跄着抱起寒芳,沿着御道飞身向宫内跑去。

  史官跟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一切。

  嬴政飞起一脚,踢得史官滚倒在一旁,暴躁地喊:“滚开!”

  嬴政抱着寒芳一步一滑地在御道上奔跑着。他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十几年前,那也是一个雪后的冬日,他就曾这样抱着她找御医,她的身上同样在流血。他禁不住泪如雨下。

  嬴政哭着,奔跑在御道上,突然焦急地放声大喊:“御医!成蟜!快!快传御医!成蟜!快传御医……”凄厉的喊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冷清的御道上,空荡荡的王宫中传出好远好远……

  第一百九十五章 归去来兮

  嬴政抱着寒芳奔跑在御道上,边跑边不停地说:“芳,你再坚持一下,你不要睡,你再坚持一下。”

  雪地上,一滴滴血迹延伸出好长好长。

  雪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少,寒芳体内的血液就要流干。

  “我好累,好疲惫……我想回家……”寒芳缓缓地闭上眼睛。

  “不!芳!不要!”嬴政痛呼一声,腿一软跪倒在雪地上,泪水滑过脸庞滴落在紫水晶上。

  月光下,沾满血迹的紫水晶发出淡紫色的光。

  寒芳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耳边隐约听到:“芳,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她想睁开眼睛,却再也睁不开。

  寒芳躺在嬴政温暖的怀里,抓着他的手渐渐松开……

  嬴政抱着寒芳一动不动地坐着,任大臣如何劝说也不肯离去。三天三夜过去了,他熬红了双眼,熬长了胡须,熬花了黑发。

  众大臣跪在殿外泣血恳求大王节哀。

  嬴政抱着寒芳,深情地看着,吻着她的额头、脸庞,痴呆地自语:“芳,你为何这么狠心离我而去?芳,你为何留下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芳,我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看着你笑,看着你睡觉……我要和你一起踏遍天下每一个角落,为何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大臣见机行事,伏在地上,以头碰地:“大王节哀,大王保重龙体。”

  嬴政瞟了赵高一眼,把目光又停留在寒芳苍白的脸上。

  大臣壮着胆子说:“大王不统一天下,何来周游天下?”

  嬴政眼睛一亮,目光扫向众人。

  大臣连连叩头,咚咚直响。

  嬴政沉思片刻道:“寡人要先统一天下……”

  嬴政轻轻把寒芳放在榻上,近侍见机忙过来扶着几乎虚脱的大王。

  奉常斗胆问道:“启奏大王,王陵尚未竣工,王后葬于何处?”

  嬴政叹息一声,疲惫地道:“传令……送她回家……送到巴地……”

  奉常躬身退下。

  史官战战兢兢地问:“陛下,这节如何记?”

  嬴政仰望苍穹,默然道:“天下没有我征服不了的东西……没有我征服不了的……她也不例外……”略一顿,沉声道,“史官,传寡人令,把后宫所有资料和记录删掉,统统删掉!一个字也不许留!”说着突觉一阵眩晕,摇晃了一下身体勉强站稳,仍在喃喃重复,“把后宫相关的一切记录统统删掉,统统删掉……不得有一个字,一个字……”

  寒芳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强光刺得她又闭上了眼睛。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她正在疑惑中,耳边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寒芳!寒芳!”

  这声音为何这么熟悉?她在脑海里飞快地搜索着所认识的人的名字。青、浩然、王翦、政、成蟜……好像都不是!这究竟是谁?

  寒芳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每一张面孔上都写满了惊喜、焦虑、关心、期盼……

  寒芳脑子飞转,突然她大声呼喊:“爸爸!妈妈!”虽然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发出来的声音细弱蚊吟。

  “寒芳,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再也醒不了了!”妈妈喜极而泣,掩面痛哭。爸爸搂住妈妈的肩无声地安慰,双眼也已湿润。

  大夫对寒芳进行了一番检查,在病历上记录着,感叹道:“奇迹!真是奇迹!”

  寒芳明白了,自己是在医院里。

  “妈妈!妈妈!”寒芳微弱地叫喊。

  妈妈伏下身来把耳朵凑在她嘴边:“你想说什么?”

  寒芳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哭着笑着说:“我想你。”

  妈妈流着眼泪笑了,幸福的泪水滑落眼角。

  “好了,别哭了。”爸爸热泪盈眶,笑着安慰二人,“这不是醒了吗?别哭了,应该高兴才对。”

  “你的手里是什么?一直握得这么紧?掰也掰不开?”妈妈抹着眼泪问。

  寒芳缓缓举起手,慢慢摊开手掌,手掌里静静躺着一片竹简。

  “你为何一直攥着它?”妈妈不解地问。

  “我……”寒芳茫然了。

  “妈妈,我究竟怎么了?”寒芳无力地问。

  “你总是以为自己水性好,这不出事了?你溺水之后成了植物人,大夫说苏醒的机会很渺茫。你已经睡了十八个月了,有几次,医生劝爸爸妈妈放弃治疗,要给你拔管子,你都奇迹般地流下眼泪,而且哭得很伤心,所以我们继续坚持了下来,幸亏当初没有放弃……”妈妈拍着胸口流着眼泪,心里后怕。

  寒芳笑着安慰道:“妈妈总是说我傻人有傻福,所以我总能逢凶化吉呀!”

  妈妈责怪道:“都这样了还贫嘴?不和你胡扯了,我去给你洗苹果。”

  寒芳微笑着目送妈妈出了病房,靠在枕上静静思索。十八个月?我到秦朝十八年,究竟我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回到了从前?我手里的这片竹简,在对我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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