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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早朝。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高高的龙凤台下面,跪伏着满朝文武大臣。

  两边站立的虎贲军像一尊尊铜铸的神像,按剑挺立。偌大的殿内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寒芳站在嬴政的身后,当众臣震耳×聋三呼万岁的时候,她有了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原来望着众生臣服于脚下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难怪古往今来,这个宝座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为了它不惜杀父弑君,兄弟相残。或许对权力的×望就像毒品,一旦染上就无法戒掉。寒芳想着忍不住望了吕不韦一眼。

  恰巧吕不韦也发现了她,二人对视,寒芳从容地一笑,吕不韦却是一愣微微蹙起了眉头,随即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早朝依旧像以前一样,吕不韦奏报各类事宜,由嬴政批准。

  就连吕不韦也觉察出来嬴政今天很反常,只要是他奏报的事情,嬴政一律问也不问直接批准,以往通常还会象征性询问两句,今天就只是两个字:准奏。

  吕不韦又狐疑地看了寒芳一眼,寒芳目光垂视,不露任何声色。

  寒芳知道嬴政是迫不及待地等着众位大臣的事奏完,然后要行使自己的计划。好戏在后面。

  果然,当众位大臣奏事完毕。司礼侍中刚喊:“有事禀奏,无事退朝”之际,嬴政轻喝一声:“且慢!”

  众大臣都不觉一愣,诧异地望向大王。还未愣过神来,就听到嬴政朗声问道:“相国,上党方面的战事如何?”嬴政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光亮,震慑了每一个人的心。

  吕不韦陡地一惊,僵了一下,随即镇静地说:“屯留和蒲鶮分别被赵兵所围,臣正在计划营救。”眼角却扫向寒芳,颇有责备之意。

  寒芳盯着一根粗大的殿柱,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看见。

  嬴政没想到吕不韦反应如此机敏,对答如此沉着,略一沉思,已经明白此时如果自己的气势一旦被吕不韦压下去,就很难再取得主动,故提高嗓音道:“既然知道屯留和蒲鶮已分别被围几个月,为何迟迟不发兵?”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小声议论,大殿内发出嗡嗡声。两个城池被围几个月这么大的事,为何他们都没有听说?不觉都把指责的目光投向吕不韦。

  吕不韦嘴角抽了两下,即刻又平静下来道:“臣也是刚闻此事,正准备和太后商议,取得虎符以便发兵。”

  嬴政眯着龙目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早料到吕不韦会这么说!真是正中下怀,不禁一笑说:“不必了,太后远居雍地,远水不解近渴。虎符用起来确不方便。常言道救兵如救火,早争取一天总是好的,寡人宣布,原有虎符作废。”

  “大王,按体制……”吕不韦心里一惊,就要争辩。

  “仲父暂且住口!”嬴政冷冷地顶了回去,接着又微笑着说,“体制是死的,人是活的,虎符代表国君的权威,寡人可以发,当然也就可以废!”不等吕不韦抢辩,他接着说,“桓国尉!”

  老将桓齮忙出班答道:“老臣在!”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嬴政沉稳地说:“寡人命你两日内赶制出新的虎符,交寡人验收。不得有误!”

  “遵旨!”桓齮领旨归列。

  嬴政不住用眼睛睃着群臣,发现宗室大臣面露喜色,而吕不韦的亲信一个个垂头丧气,不禁心里有了一丝得意,继续沉着地说道:“蒙武何在?”

  “臣在!”高大英挺的蒙武迈步出班。

  嬴政略一沉思,道:“你父亲蒙骜是先王托孤重臣,因长年征战积劳病逝,卿虽年轻,颇有尔父风范,寡人封你为骑射,和相国共同辅佐寡人,今后政令均由相国和你共同签署,方为有效。”

  此言一出,宗室大臣人心都沸腾了,这样等于把吕不韦的权力削去了一半。吕不韦的亲信则一个个面如土灰。

  吕不韦气得脸色发青,却在这种情形下,还不能出言反对。连连望向寒芳,用如刀的目光斥责她。寒芳却仍是装作没有看见,不与吕不韦对视。

  蒙武高声回答:“谢大王!”叩头领旨回到队列。

  嬴政看似心不在焉地端坐着,目光却如电般扫视整个大殿,朗声道:“李斯!”

  李斯听到大王喊自己的名字,不禁一愣,忙一溜小跑从最后面出列,跪倒在地:“微臣在。”

  嬴政俯望着李斯,深奥地一笑,“寡人任你为长史一职,命你即刻刺探清楚屯留和蒲鶮的情况,据实上奏。”

  李斯的管职不大,却是至关重要的情报机构的头头,从中透露着大王对他的信任。

  “微臣领旨谢恩。”李斯激动得浑身颤抖,迷迷瞪瞪地磕了头退下。

  嬴政此举让所有的人心服口服,这说明他不光任用非吕派的人,也重用吕派的人,并没有排除异己。无形之中把吕不韦派系的人也拉到自己身边不少。

  众大臣都暗赞大王有容人之量。

  嬴政舒了一口气,沉稳地扫视众人,冷冷说道:“所有人等各司其责,寡人将在三日后御驾亲征伐赵!”

  殿内的大臣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吕不韦此时已经是恼羞成怒,可是在朝堂上又不便发作,早已憋了半天的火终于找到了机会发作,大踏步上前,高声奏道:“启奏大王,按秦律,非国家危亡,国君不得随意亲征……”

  嬴政语带双关地笑着说:“仲父所虑寡人明白,谢谢仲父——但是成蟜是寡人唯一的弟弟,交给别人,寡人不放心——况且,体制都是王所定,既然订了,不合理的地方就可以改。”他微笑着望着吕不韦,又转脸对立在一边的史官严肃地说,“——左史,记下寡人的话,今后王在非常时期可以御驾亲征。这作为今后新的制度执行。”

  吕不韦被驳得无言以对,气得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胡子一翘一翘的,可是在如此情形下,众大臣大多是赞同大王而反对他,只好作罢。心里却比吃了个苍蝇还难受。

  寒芳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她不得不佩服嬴政。佩服嬴政只用了几句话就不露痕迹地发动了一场政变。不仅夺回了兵权,还把吕不韦的权力削掉了一半。

  寒芳再看嬴政,只见他在极力按捺自己的激动,双目闪烁生光,只有此时才能看到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老练与成熟。寒芳心里一笑,暗赞:这才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千古帝王——秦始皇。

  第一百零八章 命运之棋

  一场唇枪舌剑的早朝结束了。

  嬴政按捺住自己兴奋的心情,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也不等司礼侍中喊礼,朗声道:“退朝!”径自站起身来,出了大殿。

  寒芳跟在后面,走了几步,下意识回头望了吕不韦一眼,吕不韦望着嬴政的背影目光很复杂,复杂得看不懂里面的深意。

  吕不韦眼角扫向寒芳,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寒芳俏皮地耸了耸肩,摊着手,翻着眼,微微吐了下舌头,然后匆匆跟在嬴政后面离去。

  吕不韦望着寒芳滑稽的表情,僵了片刻,突然轻扯嘴角笑了,笑得有些无可奈何,也有些欣慰满足。

  寒芳出了大殿,心情也非常愉快,一溜小跑追赶着嬴政。

  嬴政走路总是步子踏得很大很稳当,看着就在前面,可追起来还真不好追。寒芳只好加快步伐,一阵猛跑,谁知嬴政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

  寒芳和嬴政撞了个满怀,感觉像撞到了一座山上一样。

  “哎呀!”寒芳甩着撞得生疼的手,大呼小叫。

  嬴政低着头,凝视了寒芳片刻,突然拉起她的手飞跑起来。

  二人穿过长廊,越过花池,转过月亮门,跨过小桥,回到了蕲年宫,进到殿内就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嬴政躺在地上,张开手脚摆了个大字,纵声大笑,“芳!我今天实在是太痛快拉我,我现在想起来吕不韦那张气得土灰的老脸,就忍不住想大笑。哈哈!”

  寒芳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蚊子,你真厉害!我简直要佩服死你了!你太厉害了!”

  嬴政咯咯笑着,“其实我也紧张,可是我一想起来你说的——我是大王,我的话就是令!于是我就有了底气。对!你说的没错,我代表至高无上的王权,谁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哼!”他抬起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寒芳看着洋洋自得的嬴政问道:“要是不听你的,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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