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清风入梦之怡殇 | 上页 下页 |
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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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从前总听见额娘哄韵妹妹时候唱的那支曲子,后来哄五弟弟时也唱过,不知道有没有哄过儿子,听过也不记得了,额娘再给唱一次可好?唱了,儿子就睡了。” 我点点头:“好。”轻轻拍着他的肩,我又唱起那支很久没唱过的歌: 睡吧,布娃娃,睡吧,小宝贝 快快闭上眼,好好睡一睡 你会梦见花园里,一朵红玫瑰 你会梦见花园里,一朵红玫瑰 …… 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弘暾均匀的呼吸声在我怀里渐渐安静,摩挲着他瘦削清秀的脸,恬适的睡容显得那么满足。我轻轻放下他,盖好被子,悄悄走出房门。 外面的太阳真好,好的连我也有了些倦意,在院子里席地坐下,我问向在身后不停说着什么的秋蕊:“今儿个是几儿了?” “主子,是七月二十,主子,您……” “那这会子是什么时辰了?” “刚刚辰时……” 我又抬眼看看天,倦意再度袭来,睡下去之前,我只记得我最后的吩咐:“找人去请王爷回来……” 冰凉凉的大屋子里,连熏笼都是冰凉凉的,我一个人坐在地砖上,跟前堆了一大堆的东西:从襁褓到成人所有穿过的衣服,读过的书,我一件件打开又折起,一本本翻过又合上。拈起一个布袋一抖,一根细长的东西从里面滑出,掉在地上发出空空的声音向前跳跃了几下便滚到门口,恰好被迈进来的一只靴子挡住。我抬眼看了看,继续低头整理那些东西。 良久,高亢的声音破空而出,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有些张牙舞爪。我怔住了,这凄厉的调子如同重锤般敲在我心上,像要把封住的东西都砸开撕碎一样。我虚着眼看过去,恍惚看见弘暾坐在门槛上吹笛子。“暾儿,额娘不是不让你吹这支曲子么?”我大声喊。 笛声顿了一下,又继续下去,转至低沉处轻缓了一段而后又恢复尖利。这声音穿透我的耳膜在脑中来回穿梭着,我回过头,棺椁漆黑的颜色生生撞进眼帘。我又开始糊涂了,糊涂到说不出心酸的理由,直到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哭声在乐曲中缠绕,直到头撞在棺板上获得痛感。曲声停了,门口的人迈着蹒跚的步子跑到我跟前,使劲扳着我的肩,把我的脸埋进他胸前。 “这里面是什么?给我打开看看!他不是睡了吗,怎么就睡到里面去了?他不是我的儿子吗?难道这也是注定的?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是我的儿子他就不会死了!”我使劲挣扎着,想要去推开那黑黑的棺板,或者我的暾儿还会站起来跟我说:额娘,您又胡想了。 “雅柔,你不是看见了么?你不是一直跟到他走么?不是你遣人叫我回来的么?”他捧着我的脸,他脸上有亮闪闪的痕迹,我定睛看着这相似的神韵,突然觉得很讽刺。 猛地推开他,我咬牙切齿地对他喊:“你离我远点,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是怡亲王他就不会死了,如果他不是你的儿子他就不会死了呀!”双腿一软,我重新倒在棺椁前,使劲捶向自己的胸口,“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不是你怡亲王子系表上的一个名字,他是我的儿子呀!他是我辛辛苦苦生下的,是我的命啊!他怎么会死的,既然我能来他怎么还会死的?都是你,我什么都改不了,我一个也留不住!” 他单膝跪下来拉我,又被我猛地推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他,我听见我自己在说:“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呆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爸妈,随便用什么方法,看是要勒死我还是毒死我,反正我不要再待下去了,我什么都改不了,我什么也留不住!我要回家……” “雅柔,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他也摇摇晃晃,惊骇到极点的表情对着我不停地喊,我不听了,我又想睡,说不定睡一觉我就还是三百年后的王雅柔,没有损失,徒留一脸泪痕而已。 额娘,您看,这是儿子从皇玛法那得的赏。 额娘,皇玛法夸儿子射箭比十二伯考封的时候还准呢。 额娘,儿子进宫的时候看见韵妹妹好着呢,皇父很疼她。 额娘,儿子知道错了,额娘这样伤心,儿子就真的该死了。 额娘,凤儿是个认死扣的人,还求额娘开解。 额娘,皇玛法很疼儿子,儿子有皇玛法照顾呢,额娘不用挂心…… “暾儿!”梦里弘暾的笑脸还在清楚地轻晃着,我无力地闭上眼,恨不得就这样睡着,只要能看见听见暾儿,我就可以一直睡着。 “主子,您醒了?王爷!主子醒了!”秋蕊在身旁惊喜地喊着。允祥飞快地闪过来,坐在床边沉默,我侧过身,懒怠说话。 一声叹息传来,他说:“你又躲着我,上回韵儿进宫你也是这么不言不语地躲着我,雅柔,知我如你,怎么偏偏总是在这种时候躲着我呢?” 一只手递到我面前,我握着它贴在脸上,泪珠不断划过脸颊润在上面,清醒地哭泣。从此,我爱如生命的暾儿就这样被生生从我世界里革除;从此,我唯一赖以苟活的温度就仅仅停留在这只手上。 之后一个月,我每天都坐在佛堂,仔仔细细地擦着弘暾的灵牌,对它说一些问候的话,直到很晚。 某夜,我像往常一样在月光下的佛堂里追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看见我后微微笑了一下,是弘晈。 我重新低下头,弘晈走到我跟前蹲下说:“额娘,天晚了怪凉的,额娘仔细受了寒。” 我笑笑:“好,额娘知道,你先回去吧。”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我问:“怎么?有事?” 他嘴动了动,终于下了决心说:“儿子有句话,很想问问额娘。” 我没有停下擦着牌位的手,只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弘晈从我手中拿过牌子,幽幽地说:“儿子是想问,倘若这上面刻的是‘弘晈’两个字,额娘也会这么伤心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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